霍念看得目瞪口呆,捅了捅旁边的段尘鸣,压低声音:“师父这是……被汤烫着了?”
段尘鸣早已躬身行礼,声音清朗:“弟子段尘鸣,见过青鸾长老。”
他抬眸时,恰好看见凌言擦手的动作,又瞥见苏烬衣襟上的汤渍,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却只作不知,温声道,“长老可是呛到了?可要唤医官来?”
“没、没事!”凌言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地放下帕子,“方才……只是喝得太急了些。”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霍念和段尘鸣身上,努力摆出青鸾长老的威严,“你们两个,今日随我去悟真堂。”
霍念这才想起正事,连忙拱手行礼,嗓门依旧响亮:“弟子霍念,给师父请安!去悟真堂授课?好啊好啊,正好我也想瞧瞧那些新来的小师弟们功夫练得如何了!”
霍念斜乜着眼打量苏烬,见他正慢条斯理地用银匙拨弄着汤面,仿佛方才被喷了一脸汤的人不是自己,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喂,你也一起去悟真堂?”
苏烬抬眸,眸光淡淡扫过他,指尖却极自然地将凌言面前那盅微凉的汤羹往自己这边挪了半寸。
他另取过一只莹白如玉的空碗,执起炖盅重新舀了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羹,勺沿在碗口轻磕两下,才推到凌言手边,这才慢悠悠开口,声线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我若不去——”
他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霍念咋咋呼呼的模样,“就你这冒冒失失的性子,悟真堂怕是要被你搅得乱成一窝粥。”
“你!”霍念顿时炸了毛,叉着腰就要往上凑,“谁说我会捣乱?我当年入门时……”
“霍念。”凌言轻咳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玉碗沿,面上强作镇定,“休得胡闹。”
他话音虽淡,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毕竟是青鸾长老,即便此刻耳根还泛着薄红,气势仍在。
霍念被这一声唤得梗了梗脖子,不甘心地瞪了苏烬一眼,到底没敢在凌言面前造次,只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狗东西!”
末了又扬高下巴,“有空演武场较量较量!”说罢转身便往食案另一端走,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咚咚作响。
段尘鸣一直垂手立在一旁,见状又恭恭敬敬地对凌言行了一礼,声音清朗:“弟子先去取些点心,稍后在悟真堂等候长老。”
说罢才转身离开,步履沉稳,路过其他弟子的食案时,引得几道匆匆收回的目光——
整个乾御阁里,敢在青鸾长老面前如此随意的,大概也只有这几位亲传弟子了。
周遭霎时又恢复了先前的静谧,只余下远处弟子们压低的交谈声和碗勺碰撞的轻响。
凌言看着手边那碗重新温好的汤羹,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视线,能感觉到对方投来的、若有似无的注视,脸颊的热度便又往上蹿了蹿。
只得拿起一块桂花糖糕,指尖捏着那小巧的糕点,糖霜沾在指腹上,黏腻得让人心慌。
“入门弟子根基尚浅,”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将话题拉回正事,目光落在苏烬搁在桌沿骨节分明的手上,“今日讲的是吐纳心法,你得多盯着他们些,尤其注意……”
话未说完,忽然觉得腰间一紧,桌下的布料被人轻轻捏了一下。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亲昵,像羽毛扫过心尖,惹得他浑身一僵。
凌言猛地顿住话头,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眼角余光瞥见苏烬依旧端坐着,正用银匙舀起自己碗里的汤,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长睫垂下,掩去了眸底的笑意。
仿佛方才那指尖的触碰,只是他的错觉。
唯有苏烬耳尖那抹尚未褪去的薄红,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粉意,泄露了几分不为人知的心绪。
“师父就放宽心吧。”苏烬咽下口中的汤,这才抬眸看向他,眸光里映着窗外的晨光,清亮而温和。
“有我在,保准他们出不了岔子。”他顿了顿,又将那碗推得离凌言更近了些,声音带着温柔的磁性,“快吃吧,再凉下去,可就真不好喝了。”
晨风吹过雕花窗棂,送来檐角铜铃清越的声响。凌言看着苏烬眼中毫不掩饰的纵容,又低头看了看手边那碗热气腾腾的汤羹,喉头微微滚动。
这人总是这样,人前是沉稳可靠的弟子,人后却总爱用些细微的动作撩拨他,偏偏自己还拿他毫无办法。
最终,只得轻轻“嗯”了一声,拿起汤匙,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入口中。
辰时一刻的天光已彻底驱散了晨雾,金色的光束透过悟真堂高大的雕花窗棂,斜斜切过殿内悬浮的微尘,在青石板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这座专为弟子授课的大殿此刻挤满了人,百余名新弟子屏息敛声地候在丹墀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唯有殿角铜鹤香炉里飘出的檀香,在寂静中蜿蜒成缕。
随着殿外廊庑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原本交头接耳的弟子们霎时噤声,数百道目光齐刷刷投向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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