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城市,像一头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巨兽,瘫在冰冷的霓虹光晕里喘息。白日里喧嚣鼎沸的商业街,此刻只剩下垃圾在空荡荡的巷口打着旋儿,被惨白的路灯照得无所遁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属于城市深夜的疲惫气息:垃圾桶里隔夜食物的酸腐、汽车尾气冷却后的金属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难以言喻的陈旧尘埃味,仿佛来自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唐棣就站在一条背巷的入口阴影里。他身上那件印着“唐记奶茶”字样的廉价工服皱巴巴的,沾染着奶茶渍和一种难以描述的、混合着甜腻与微尘的独特气味。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挤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眼前这条狭窄、堆满杂物、灯光稀疏的巷道。
“造孽啊……”他揉了揉眉心,低声嘟囔,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一种认命的无奈,“一份加双份珍珠的波霸奶绿……三十块二毛……这得卖多少杯柠檬水才挣得回来?哪个不长眼的偷吃贼,专挑贵的下手,还就盯上我这一家了是吧?”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了。
每次都是深夜,监控探头要么刚好被一团模糊的雾气挡住,要么干脆雪花屏。外卖箱被暴力撕开,里面的食物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点湿漉漉的、闪着微弱金光的可疑痕迹。损失不大,但膈应人。尤其对唐棣这种把每一分水电费和原材料成本都抠得死紧的小本生意人来说,简直像有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个不停。
他今晚特意没回那个永远弥漫着隔壁老王炒辣椒油烟味的出租屋,就蹲在店门口附近守株待兔。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者说,功夫不负有心烦人精——就在刚才,一道快得几乎融入夜色的金色小影子,“嗖”地一下从店门口窜过,方向正是这条背巷。
那速度,快得不像猫狗,更像一道被压缩的光。
唐棣叹了口气,认命地抬脚,踏入了巷子深处更浓的黑暗。脚下踩到一只瘪了的易拉罐,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噪音,在死寂的巷道里传出老远。
巷子越走越深,头顶交错的老旧电线切割着本就稀薄的光线,投下狰狞怪异的影子。墙壁上糊满了层层叠叠、字迹模糊的小广告,散发出一股潮湿纸张混合着霉菌的闷味。堆在墙角的破旧纸箱、废弃家具,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像是蛰伏的怪兽。空气似乎也粘稠了几分,带着一股地下铁深处特有的、混合着铁锈和不明污水的阴冷腥气。
就在巷子快要走到尽头,一个堆满建筑垃圾的肮脏拐角处,唐棣猛地停住了脚步。
目标就在那里。
但不是他预想中肥硕的流浪猫或精瘦的野狗。
墙角蜷缩着一小团毛茸茸的金色东西,巴掌大小,在昏暗光线下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金芒。它紧紧缩成一团,像颗受惊的金毛栗子,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借着远处路灯艰难透进来的微光,唐棣看清了更多细节:那小小的身体覆盖着柔软细密的、介于绒毛和鳞片之间的金色软甲,本该威风凛凛的小脑袋上,顶着个微微凸起、还没完全长硬的小肉角,一条蓬松的尾巴,末端竟奇异地分叉开,宛如一小片凝固的金色祥云——虽然此刻那“祥云”也蔫蔫地耷拉着。
最扎眼的,是它两只前爪,正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般,抱着一枚……沾满灰尘和可疑污渍的五毛钱硬币。小东西似乎察觉到唐棣的靠近,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金色大眼睛,圆溜溜的,像两颗纯净的熔金,瞳孔深处却盈满了巨大的惊恐和一种幼兽特有的、深入骨髓的迷茫。它努力地想呲起小牙,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细弱又毫无威慑力的威胁声,更像是在可怜巴巴地呜咽,抱着硬币的小爪子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唐棣心里“啧”了一声。这什么玩意儿?金毛狮王家的私生子变异了?还这么小?看这吓破胆的样子,倒不像是能连续作案、精准偷吃外卖的狠角色……那金光……
他还没理清头绪,一股截然不同、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寒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巷子另一头汹涌而来!
那气息冰冷、污浊,带着浓烈的衰败和死亡的味道,瞬间盖过了巷子里原有的垃圾腐臭。空气仿佛被冻结,温度骤降几度。堆在角落的几只空塑料袋,被这股无形的阴风吹得簌簌作响,诡异地贴着地面滑动。
唐棣眉头一皱,几乎是本能地,身体微微一侧,目光锐利地投向气息的源头。
阴影蠕动。
一个佝偻扭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一堆废弃的硬纸板后面“滑”了出来。它披着一件破烂不堪、颜色污浊难以分辨的麻袋状东西,勉强算作衣物。裸露在外的肢体干枯细长,皮肤呈现出一种尸骸般的青灰色,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头。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它的手——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掌,而是几根枯枝般细长、指甲乌黑尖利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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