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差役推开沉重的柏木门时,一股混杂着霉味与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惊起了梁上的几只麻雀。
周延年大步走入,官靴踩在散落的谷粒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昏暗的粮仓里,几百斤陈粮整齐地码放在西北角,麦粒已经发黑结块,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蛛网。
几只肥硕的老鼠被惊动,窸窸窣窣地窜过粮堆,留下一串细小的爪印。
"宋县令,这就是你说的'空空如也'?"
周延年抓起一把麦粒,黑褐色的谷粒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在阳光下扬起细小的尘埃,"这些陈粮,怕是存放三年不止了吧?"
宋源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下官...下官确实..."
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一粒发黑的麦粒粘在他的鸂鶒补子上,在深青色官服上显得格外刺目。
就在这死寂时刻,人群后方突然传来骚动。
讼棍贾三挤到前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在粮仓内回荡。
他右手食指上还沾着昨夜赌场的骰子粉,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青天大老爷!小的可以作证!"
贾三的嗓音尖利刺耳,"宋县令逼着佃户把烂土豆掺进好粮里,就为了虚报产量!他还说...还说..."
他故意压低声音,却又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只要能让皇上高兴,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周延年猛地转身,腰间银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人证物证俱在,宋县令还有何话说?"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粮仓内回荡,"不如实交代,本官定当上报陛下,治你欺君之罪!"
宋源双膝一软,跪倒在陈粮堆前。他的官帽歪斜,露出鬓角斑白的头发。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落在陈粮堆上,瞬间被干燥的麦粒吸收。
"且慢!"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打破沉寂。陆明远从人群中走出,青布直裰的下摆还沾着田间的露水。
他向两位侍郎深施一礼,动作恭敬却不卑不亢,腰间挂着的一方青玉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蹲下身时,陆明远修长的手指在麦堆底部翻找。
抽出一块靛蓝色的麻布:"这布上绣着'周'字,针脚细密均匀,用的是上等苏绣技法。"
布片在他指间晃动,暗红色的绣线在阳光下泛着丝绸特有的光泽,"似是周府库房专用的标记。"
郑明德接过布片,指尖抚过上面的绣纹,眼中精光一闪。
周延年脸色骤变,右手不自觉地按住腰间的银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袋面上精致的云纹。
陆明远转向贾三,目光如炬:"贾先生方才说,宋大人上月十五逼你作假,当时在场的李老汉现在何处?"
贾三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眼珠乱转:"他...他..."
陆明远从袖中掏出一卷公文,纸张展开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上月十五,岳父大人正在府城述职,这是当日府衙出具的公文。"
文书末尾的朱砂大印在阳光下红得刺眼,印泥的纹理清晰可辨。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郑明德接过公文,指尖在纸面上轻轻摩挲,感受着官印的凹凸。
周延年的手死死攥着银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银袋里传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宋源如梦初醒:"下官想起来了!这粮仓三日前才被周府借去存放杂物..."
他的声音仍有些发抖,但已恢复了几分底气。
陆明远乘势道:"两位大人,与其在此纠缠这几百斤来路不明的陈粮,不如明日亲眼看看庄子上土豆的收成?"
他指向窗外,透过粮仓的小窗,可以看见远处田野里劳作的农人身影,"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总不会个个都被收买吧?"
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透过小窗照在一袋被打开的土豆上。
那些土豆个个饱满圆润,表皮泛着健康的光泽,与贾三描述的"烂土豆"形成鲜明对比。
郑明德突然轻笑出声,笑声在粮仓内回荡:"陆公子所言极是。"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延年腰间的银袋,"周大人,我们明日田间再议?"
待人群散去,陆明远独自留在粮仓。
他从陈粮堆中捻起一粒麦子,放在鼻尖轻嗅:"桐油味..."
抬头看向房梁,那只肥硕的老鼠正在啃食半块桂花糕。
县衙后院内,宋源拉着女婿的手仍在微微发抖:"若非贤婿机智..."他的官服后背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上。
陆明远轻拍岳父的手背,触碰到对方掌心冰凉的汗水:"岳父大人不必忧心。"他的目光投向远处的田野。
夕阳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夜风拂过,带来粮仓特有的谷物气息,混合着田间新翻泥土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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