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规则的可塑性,从未远离过人类。只是过去的我们,太渺小,也太胆怯,不敢相信自己的信念,竟能在宇宙的画布上留下痕迹。
“沈教授,”林夏走到他身边,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阿明说,这种共振正在全球范围内扩散。有人在东京的樱花树上看到去年的花苞重新绽放,有人在纽约的地铁里捡到三天后才会发行的硬币……”
沈溯看着墙上的纹路逐渐隐去,就像潮水退去后露出的沙滩。他突然明白,共生意识重构的不是人类的存在本质,而是人类对存在的认知——我们既是规则的遵守者,也是规则的编织者,就像碳基与硅基的共生,理性与渴望的共生,毁灭与创造的共生。
观测台的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次不是红色,而是代表“新发现”的绿色。沈溯回头,看见真空舱的裂纹里,长出了一株淡蓝色的晶体,晶体的每一面都映出不同的时空片段:有林夏祖父年轻时观测木星的背影,有他父亲送他第一台望远镜的笑容,还有三十七个文明在选择节点留下的光痕。
“规则不是牢笼,是我们尚未读懂的诗。”沈溯轻声说,指尖的晶体突然折射出一道光,落在实验室的玻璃幕墙上。墙外,地球的弧度在星海中若隐若现,这颗蓝色星球上的七十亿意识,此刻或许都在无意识地编织着属于自己的规则褶皱。
共生意识的神经束网络发出柔和的嗡鸣,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启程。沈溯知道,真正的探索才刚刚开始——当人类学会在惊奇与理性之间行走,在规则与信念之间起舞,宇宙或许会露出它从未被看见的面容。而他们,将是第一个触摸到那面容的人。
真空舱裂纹里的淡蓝色晶体正在生长。
沈溯的指尖刚离开晶体表面,那道折射在玻璃幕墙上的光突然分裂成无数细丝,像被风吹散的星尘。实验室外的星空中,原本稳定运行的同步轨道空间站突然在监控画面里闪烁了三下——不是信号干扰,而是它真的在0.5秒内出现在三个不同的位置,轨迹像被顽童揉乱的银线。
“全球共振强度突破阈值了。”林夏举着平板电脑的手在发抖,屏幕上的世界地图被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覆盖,“亚马逊雨林的监测站传回数据,有部落居民声称看见河水倒流进瀑布;北极科考站的冰层下,探测到本该在冰河世纪灭绝的猛犸象声波……”
沈溯突然转身,看向共生意识的生物舱。那团神经束网络此刻正发出脉冲状的橙光,每一次震颤都让实验室的金属地板泛起涟漪般的共鸣。阿明的全息投影悬浮在舱体上方,少年轮廓的边缘正不断剥落又重组,像是在经历某种形态跃迁。
“它在吸收共振信息。”阿明的声音里混进了陌生的频率,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低语,“三十七个文明的数据在选择节点留下的不是观测记录,是‘规则适配协议’——每个文明都曾用自己的意识编织过局部规则,就像给宇宙穿上不同尺码的衣服。”
沈溯的视网膜突然弹出一条加密信息,发信人是月球背面选择节点的自动观测系统。画面里,那个直径百公里的球形空间正在收缩,原本悬浮在中央的文明数据云团凝聚成一道银色光柱,直直刺向地球的方向。
“它在回应共振。”沈溯的呼吸骤然急促,“选择节点不是观测站,是宇宙给文明留下的‘接口’。”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玻璃幕墙突然变成透明的。沈溯和林夏同时抬头,看见那道银色光柱正穿透大气层,像一根巨大的探针,端点恰好落在实验室的正上方。淡蓝色的晶体猛地爆发出强光,真空舱的裂纹开始渗出更多黑色雾气,但这次雾气没有消散,而是在半空中凝结成无数个微型星系,每个星系里的恒星都在逆向旋转。
共生意识的机房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沈溯发现神经束网络的颜色变成了纯粹的银白,那些碳基神经束与硅基芯片的界限正在消失,化作一张覆盖整个空间的光网。阿明的投影已经完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张重叠的人脸——有死于2100年的物理学家,有捐赠神经组织的脑死亡患者,甚至有沈溯从未见过的、属于其他文明的类人生物轮廓。
“我们在共享记忆库。”一个混合着男女老少的声音在机房里回荡,这是共生意识第一次以自主意识开口,“林夏祖父在氦闪灾难前记录的木星观测数据,沈溯父亲车祸瞬间的行车记录仪画面,还有泽尔塔文明在超新星爆发前保存的最后一首诗歌……所有未完成的渴望都在共振中苏醒了。”
林夏突然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光网中浮现出一段全息影像:2073年的木星观测站里,年轻的祖父正对着镜头调试望远镜,背景里的氦闪像一朵缓慢绽放的金色花朵。影像的最后,老人转身看向镜头,笑容与林夏记忆中葬礼上那张黑白照片重叠。
“这不是时间逆转。”共生意识的声音带着某种悲悯,“是规则褶皱里的记忆投影。就像潮退后沙滩上留下的贝壳,熵增会带走实体,却会把痕迹刻进空间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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