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埂的泥还带着草腥的热气，林默的赤足已经踩入烂泥。水从趾缝沁上来，裹满脚背的浊浆里翻动着冰碴似的晶粒——是昨夜雷雨冲垮星骸残甲，碾落的铁粉结了冷霜。老铁匠的钉靴踏过浅潦时，钉孔吸溜起授道符屑的绿苔泥，苔丝牵牵缠缠，曳出一线授道殿焚经炉的烟油渣沉在潦底。
"水掺星锈毒了苗！"老农锄尖勾散水涡。涡旋绞碎倒映的紫云草穗影，碎影里裹着的噬髓蛊尸忽如薄冰炸裂！蛊浆冻成三百芒针射来，针尖戳穿林默脚踝溃烂的旧痂孔。溃孔骤闭如唇吮针，吮入孔窍深处的晶粒突撞前世自爆遗留的星火残核——
核震眩光！光爆掀飞林默砸塌新埂。埂底裸出寒髓凝的授道铜砧——砧面竟冻着少年跪吞洗髓丹噎呛的喉骨凸影！凸喉猛颤，喷出半缕丹气混浊水泼上林默面门，浊息灌喉复刻了熔炉废渣窒息的粘稠。
"丹渣呛魂！"老铁匠烟锅戳凸喉。火星引燃丹气，炸开的秽烟凝裹尸布缠颈紧勒！布帛勒骨声咔咔如折柴时，塌埂深处轰隆裂开——裂隙底授道长老熔金的脊椎突伸骨爪攥住林默脚踝拖坠！
骨爪寒髓蚀踝。踝骨铁鳞应激倒掀，鳞隙晶髓逆喷入骨爪骨缝——髓流触及脊椎刹那，紫云草芯突绽蕊丝缠髓勒爪！勒紧点骨爪暴缩，握髓猛拔——林默胫骨连带晶髓管突被抽离躯体！骨肉剥离的撕裂空响中，抽出的晶髓管如星轨炮膛压入长老脊椎！
长老脊节猝胀。骨管爆凸的椎瘤表面浮起整座监察熔炉矩阵投影！炉心泄压阀豁口喷射焚髓浊浆，浇上晶髓炮管即冻为戒尺钉雨齐射！钉尖贯入林默残躯，钉帽“污髓归炉”符文亮如烙铁——
剧痛绞空腹腔！紫云草蕊丝爆裂，蕊心喷草浆裹住钉雨反刺椎瘤——瘤浆与草汁混炸，污流泼溅中浮起寒潭底晶矿崩毁的慢镜。镜中少年挥锄自掘矿脉的镐尖轨迹，竟与此刻草浆反刺的弧光完全重合！
“掘墓自埋的镐...”镐光突透晶镜扎入髓管！髓管炮膛闷响如雷，长老脊椎应声炸碎——碎骨凝授道铜砧轰然压下，砧面覆裹尸布砸向残躯！
砧重万钧迫髓。林默抠地的手指突然陷软——埂下冻土如唇含住指端！温软触感激醒草根，根系突窜透体而出扎入软土——根尖吮吸处，浊土突沸如脓浆！浆泡炸开的脓星里裹授道铜屑，溅满草根即凝霜蚕噬须！
蚕口铜腥刺鼻。紫草髓液沿根管逆冲入躯，在虚脱的骨髓腔凝为锄柄。林默握锄扫蚕，锄风削碎的蚕尸绿浆却泼上砧底——浆液染透裹尸布显“系统湮灭”血符！
血符骤亮如焚。砧体突生熔炉引力拖锄压砧！锄骨受巨砧碾轧，锄柄寸寸弯折间——锄楔处半粒紫云草籽被压裂，种皮崩开处激射草须缠住砧体！缠紧点砧底突陷浊泥层，泥下青铜巨棺轰然上浮——棺盖隙星链绞住草须猛拽向棺缝！
星链绞须如绞缆。林默随锄坠棺瞬，棺内星屑喷涌凝为授道脐带缠喉。喉骨被勒凸的刹那，棺底寒潭幻境现形——霜序冰躯冻在潭底，指尖捏的草籽胚芽正破开晶壳！芽尖点棺壁“叮”一声脆响，棺外星链齐绷如雷——
崩！
链环碎裂如雹。碎链裹锄砸入棺底寒潭，冰面轰然迸裂！霜序冰躯随裂纹瓦解，冰屑中射出的半截草芽突刺林默左目！草芽贯颅扎入髓腔，将残存的晶核残片瞬间熔流——熔髓顺茎反灌草芽本株！
草本剧颤如癫。草根突爆缠星网拽塌巨棺，棺板粉碎溅射的污铁凝成新埂。新埂泥里草根处突凸起鼓包，包皮下搏动如心脏——那搏动震波碾过泥水，潦面浮起千世轮回的紫种萌发图——每粒胚芽裂开的姿态，都重演着授道长老初撒灰烬的指法！
“灰烬育种的死环...”林默的拳猛擂地脉！震波荡碎萌发幻图时，新埂鼓包爆开，草浆混髓泼天，浆雨浇灌处——塌陷的埂底裸出寒潭授道碑的真身。
碑面“锄寂道终”血字未干。林默踉跄撞碑，额头触“终”字血渍的瞬息，草浆突凝锄尖点破碑心——锄锋扎透处显影的却是他重生首日，喉结滚动咽下草种的那块凸起！
终字血渍倒流入锄尖。新埂崩解的浊泥如巨唇闭合，将林默吞入地脉深处，浊气充斥七窍的黏重里，前世今生亿万粒草籽碎裂的“毕剥”声，在脑髓中响成连绵的荒雷。
窒息中腰肋突轻。紫云草根须突破皮肉钻出，在浓浊里蔓生新须。浊气漫灌根管，草茎内传来根系搏动地脉的沉响：
咚...咚咚...
震感由缓至急。草须缠裹他如裹茧，茧皮表面浮凸授道脐带勒痕——痕印随搏动寸寸裂断！浊气从茧缝喷泻如泄洪，地脉深处突然漫涌清泉，泉流荡尽浊泥潞出埂底。
林默挣出草茧时，新埂已成浑水泥泽。老农栽的紫云草挺在浑水间，茎叶承着最后一点蚀透的晶粒，草尖垂露浸透那星寒光，终把残余的星尘锈毒，融为草茎深处一缕再无芒刺的温钝。
老铁匠钉靴蹚开浊潦。鞋印窝里半融的授道铜符，被草须卷进湿泥深处。小栓扒出泥里的朽稻根，根须缠裹的残晶黏糊糊软得捏不住。
埂上风吹散草腥气。林默俯看浑水倒影：草叶拂皱的水面里，霜序消逝的唇角嵌在草节间，像粒被岁月吞尽了苦涩的草籽，在潦底新淤的黑泥里，终于安睡。
浊潦深处，
噬髓蛊尸壳缓缓陷落。
裹尸布最后的残筋，
缠着半粒泥化的戒尺铜屑，
沉向草根环抱的深处。
没有锄声。
亦无剑鸣。
唯有新抽的紫云草茎，
垂入逐渐澄清的水面，
撩起圈圈轻浅的涟。
那涟漪荡过老农补埂的手背，
沾着泥星掠过小栓赤脚边的潦水，
将授道殿瓦兽衔着的最后一点铜绿影，
漾散成草根旁转瞬沉没的泥星。
林默摊开泥手。
掌纹嵌的晶尘终被浊浆淘尽，
茧沟里只剩潦水沁过的凉，
像春芽初绽时，
胎膜将破的，
那点清透的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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