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裹着细雨,将乌篷船严严实实笼住,像给这叶小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帐。萧小墨踮着脚,小半个身子探出船帮,努力想看清外面,虎头鞋在湿漉漉的甲板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泥脚印。“雾好大呀,阿姐,”他嘟着嘴,小手胡乱挥着,“墨儿什么都看不见啦!要是能像咱家灶房的大花猫,晚上也能抓耗子,那该多好呀!”
话音未落,舱口的蓝布帘子轻轻一动,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伸了出来。那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微微透着健康的粉色。指尖拈着的,正是半块油酥金黄、透着粉嫩花瓣的荷花酥。
“小馋猫,可是在寻这个?”一个清泠如碎玉的女声响起,惊得舱外的萧清漓瞬间握紧了剑柄,警惕的目光如电般射向幽暗的舱内。只见帘子掀开,一个身着素色布衣的女子款步而出。她云鬓只用一根简朴的木簪松松斜绾,几缕青丝垂落颈侧,腰间悬着一柄样式古拙、毫无装饰也无剑鞘的铁剑,剑柄上似乎刻着些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某种记号。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纤细的足踝上系着一串小巧的青铜铃铛,然而她走动间,那铃铛竟寂然无声,仿佛只是件安静的饰物。
萧小墨吸了吸小鼻子,忽然眼睛一亮,小脸绽开笑容:“香香的!姐姐身上的味道,和娘亲妆匣子里那块黑木头一样!”他完全不认生,蹦跳着凑上前,小手一伸就接过了那半块荷花酥,“啊呜”一口咬下去,腮帮子立刻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称赞:“唔…好吃!和娘亲做的…一个味儿!”萧清漓吓得赶紧伸手去拦,生怕糕里有诈。却见那素衣女子手腕一翻,掌心赫然托出一块色泽温润的玉佩——正是沧溟剑派独一无二的身份信物!只是那玉上,一道清晰的裂痕贯穿而过,无声诉说着过往的惊险。
“漓姑娘不必惊惶。”女子指尖轻轻拂过玉佩上的裂纹,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萧清漓紧绷的心弦稍松。“三年前,令堂林女侠仗义援手,助我诛灭了为祸黄河水道的‘黄河五鬼’。后与令堂一同拜柳州贾夫人为师,学习刺绣。”她目光扫过两个浑身湿透、惊魂未定的孩子,落在他们乘坐的这艘乌篷船上,“这船,便是林女侠侠当日所赠。”
就在这时,江风骤然变得急促起来,远处渡口方向,隐隐传来几声尖锐刺耳的哨响,划破雨雾!是追兵!素衣女子眼神一凝,动作快如闪电。只见她素手一扬,一条粗实的缆绳如灵蛇般激射而出,绳头精钢打造的倒钩划破雨雾,“咔”地一声精准无比地钩住了岸边一块突出的礁石。萧清漓看得分明,那绳子的编织纹路竟是反着的,手法暗合沧溟派秘传水上功夫“逆浪诀”的精髓!连懵懂的萧小墨也瞧出厉害,拍着小手惊叹:“哇!姐姐甩绳子好厉害!比王伯套马还准!”
“坐稳了!”素衣女子低喝一声,长袖一拂,手中撑篙已深深插入水中,猛地发力。小小的乌篷船仿佛被巨力推动,如离弦之箭般逆着湍急的江水疾射而出!船头劈开波浪,在浑浊的江面上犁开一道雪白的水痕。萧清漓紧紧搂住弟弟,身体随着船身剧烈摇晃。目光无意间扫过船舱内一张矮几,上面竟摆着一副未下完的棋局。黑白棋子犬牙交错,那残存的棋路走势……她心头剧震——分明是娘亲阿沅闲暇时最得意的自创棋谱,“沧溟十九变”!这女子难道真是娘亲旧识?不仅持有破损的沧溟信物,精通逆浪诀手法,竟连娘亲的私人棋局都知晓?
追兵气急败坏的叫骂声被风声水声越抛越远。萧小墨正扒着船帮好奇地看浪花,忽然指着翻腾的江面大声惊呼:“阿姐快看!好大的鱼跳起来啦!”只见浑浊的浪花间,赫然隐现数条黑影,如鬼魅般迅速靠近船身,手中分水刺的寒光在雨雾中一闪而没——是九幽阁训练的水鬼!
素衣女子见状,嘴角却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她不慌不忙,反手抽出腰间那柄无鞘铁剑,看也不看,运足内力猛地拍在船舷上!
“咚——!”
一声沉闷如鼓的巨响骤然炸开,震得船身嗡嗡作响,连江水都荡开一圈涟漪。萧小墨“哎呀”一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小耳朵。然而更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巨响过后,船底附近的水面突然剧烈翻涌,数条硕大的、灰黑色的江豚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波惊扰,猛地从水下窜出!它们慌不择路,竟直直撞向那几个潜游的水鬼。水鬼们猝不及防,被撞得七荤八素,阵型大乱,手中的分水刺都差点脱手。趁着水鬼被江豚搅得天翻地覆,素衣女子竹篙一点,乌篷船灵活地一个急转,瞬间拐进了一条支流,消失在茂密如墙的芦苇荡深处。芦苇随风起伏,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他们成功脱险而低语。
“此去金陵,顺风顺水也需三日航程。”女子走回舱内,往角落的小泥炉里添了一把干艾草。青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清苦的药草香,驱散着舱内浓重的湿气。她目光落在舱壁挂着的一张桐木琴上,指尖轻拂琴弦,发出几个清越的音符。“雨雾行舟难免气闷,漓姑娘可愿听我奏一曲《广陵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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