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腥风被货栈厚重的木门隔绝在外,只留下沉闷的喘息和浓得化不开的霉味。空气里浮动着陈年谷物、受潮麻袋和铁锈混合的浊气,吸一口都呛嗓子。
萧小墨被姐姐紧紧抱在怀里,小身子还在微微发抖,像只受惊后炸毛的小猫崽。他小脸埋在姐姐带着汗水和淡淡血腥味的颈窝里,小手死死攥着那根沾满黑泥的娘亲糖人签子,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墨儿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萧清漓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目光却如寒星扫视着这座巨大的废弃货栈。月光从高窗的破洞漏下几缕惨白的光柱,照亮了堆积如山的破麻袋、生锈的铁箍和满地狼藉的碎木屑。每一处阴影都像是潜伏着噬人的怪兽。
贺连城背靠着一堆鼓囊囊、散发着霉味的麻袋,独眼在昏暗中锐利如刀。他撕下衣襟一角,草草包扎着胳膊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鲜血浸透了粗布,他却哼都没哼一声。另一只完好的手紧握着鱼竿,竿尖斜指地面,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少主人,”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粗粝的喘息,“追兵暂时甩掉了,但此地绝非久留之所。东厂的鹰犬和翻江龙的水鬼,怕是把临州府的阴沟都翻遍了。”
萧清漓点头,小心地将萧小墨放在一个相对干净、堆着些破旧蒲团的角落。她这才从怀中取出那个从乌篷船舱底夺来的青铜匣子。匣子冰凉沉重,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匣盖。里面静静躺着两样东西:
1. 一卷用深褐色油布仔细包裹的书册,油布边缘磨损得厉害,透出岁月的痕迹。
2. 一块约莫婴儿手掌大小、非金非玉的令牌碎片。
碎片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从更大的令牌上断裂下来的。材质温润中透着冷硬,触手冰凉。碎片上雕刻着极其精细的沧溟波涛纹,与萧清漓腕间掌门令的纹饰同源,却又不尽相同,带着一种更古老、更神秘的气息。
萧清漓拿起那块令牌碎片。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碎片的刹那,她腕间那枚沧溟掌门令仿佛被唤醒,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如同蜜蜂振翅般的嗡鸣!一股清晰的、带着血脉相连感的温热感,从碎片传递到掌门令,再顺着她的手臂蔓延开来!
她心头剧震!这碎片,果然与沧溟核心传承有关!它像是掌门令缺失的一部分,又像是一个更古老信物的残骸。
“贺爷爷,你看!”萧清漓将碎片递给贺连城。贺连城仅存的独眼在看到碎片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他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碎片上古老的波涛纹路,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是…是它!错不了!传说中初代掌门执掌的‘沧溟令’!这纹路…这气息…想不到…想不到竟碎成了这样!”
他猛地抬头,独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光芒,“少主人!这碎片指向的,很可能是沧溟派失落已久的根本秘库!真正的根基所在!”秘库?根基?蜷缩在蒲团上的萧小墨听不懂这些大词,但他看到贺爷爷激动的样子,也隐约知道这黑乎乎的小碎片很重要。
他吸了吸鼻子,目光却被姐姐放在旁边的那卷油布包裹的书册吸引了。那油布…怎么闻着有股熟悉的、淡淡的甜味?像放久了的麦芽糖?“阿姐,那卷卷…墨儿能看看吗?”他小声问,小手指着油布卷。
萧清漓此刻心神激荡,闻言便将油布卷递给弟弟:“墨儿小心些,别弄坏了。”她继续和贺连城低声商讨着碎片和秘库的线索。
萧小墨如获至宝,接过沉甸甸的油布卷。油布入手滑腻腻的,带着一股陈腐的霉味,但那股若有若无的甜味更清晰了。
他笨拙地解开捆扎的细麻绳,一层层剥开那深褐色的油布。油布里面,包裹着一本极其破旧、纸页发黄发脆的古籍。封面用古篆写着两个大字——《糖经》!正是古寺地宫中,贺连城从佛龛暗格里找到的那半卷《糖经》的下半部!两卷的断口纹路完全吻合!
“哇!又是糖书书!”萧小墨眼睛亮了。他迫不及待地翻开脆弱的书页。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奇特的配方、符号和图形,他大多看不懂。但翻到中间某一页时,他的目光被吸引住了。
那一页的页角,清晰地印着一个熟悉的、小小的、带着湿漉漉口水和奶香气的乳牙印痕!和他小时候啃咬留下的那个一模一样!更让他觉得亲切的是,在这一页的空白处,还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稚气十足的简笔画:一个扎着小揪揪的娃娃,旁边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糖葫芦,还有一条弯弯曲曲、像蛇又像河的线条。
“是墨儿画的!”萧小墨惊喜地小声叫出来,小脸上满是找到“自己作品”的得意。他用小手指轻轻摸着那个牙印和涂鸦,
仿佛能触摸到娘亲当年抱着他翻看这本书时的温暖。他继续往后翻。在接近末尾的一页,他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这一页记载的似乎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用多种药材和蜜糖熬制特殊糖稀的配方。而在配方文字旁边的空白处,粘着一小块干涸发黄的糖渍!那糖渍的形状很不规则,像是不小心滴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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