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拍打着乌篷船的船舷,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船舱内弥漫着草药刺鼻的气味和淡淡的血腥气。萧清漓躺在简陋的铺板上,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中毒后的乌紫,呼吸微弱但已趋于平稳。圣女留下的黑色药粉霸道地压制了透骨钉的剧毒,却也让她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萧小墨蜷缩在姐姐脚边,小小的身体因寒冷和恐惧仍在微微颤抖。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白胖的糖兔子,冰凉的糖块硌着手心,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成了此刻唯一的慰藉。他不敢睡,大眼睛警惕地瞪着低矮的船篷,每一次水波的晃动,都让他心惊肉跳,仿佛下一刻就会有狰狞的东厂番子掀帘而入。
船尾传来轻微的划水声。圣女独自操舟,白衣在昏暗中如同一抹幽魂。她动作精准而无声,小船灵活地穿梭在错综复杂的河汊水网之中,巧妙地避开了主航道和任何可能被监视的渡口。
时间在焦虑和寂静中流逝。天光再次亮起,雾气散去,两岸的景色从荒芜的芦苇荡变成了偶尔掠过的低矮村落和连绵的桑田。萧小墨又累又饿,眼皮沉重地打架,却死死撑着。他偷偷看向船尾的圣女,面纱依旧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专注地望着前方水道,仿佛一座没有温度的玉雕。
“饿吗?”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沉寂。圣女没有回头,只是将一个小布包抛到萧小墨脚边。
萧小墨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个粗糙但干净的杂粮饼子。他饿极了,拿起一个就啃,干涩的饼子噎得他直伸脖子。圣女又无声地递过一个水囊。
“谢…谢谢姐姐。”萧小墨小声嗫嚅,偷偷打量着对方。他记得她救他们时的样子,也记得她塞给自己糖兔子时那一点点不同于冰冷的动作。恐惧依旧在,但好奇和一丝依赖也悄悄滋生。
“我不是你姐姐。”圣女的声音毫无波澜,“叫我‘引路人’。”
萧小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默默啃着饼子。他忍不住又看向昏迷的姐姐,小声问:“引路人姐姐…阿姐她…什么时候能醒?”
“毒拔了,死不了。何时醒,看她自己。”引路人言简意赅。她顿了顿,目光似乎扫过萧清漓紧蹙的眉头和即使在昏迷中也带着倔强的嘴角,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却似乎多了一点点难以察觉的东西,“她很坚韧。”
小船继续前行。午后,他们驶入了一段相对繁忙的水域。两岸开始出现连绵的货栈和码头,挂着不同字号旗帜的漕船、盐船往来穿梭。引路人将船驶向一处偏僻的河湾,停靠在一艘巨大的、吃水颇深、满载麻包的盐船阴影之下。盐船船身斑驳,写着“江南盐运”的字样。
“下船。”引路人解开缆绳。
萧小墨连忙起身,想去扶姐姐。引路人已先一步将萧清漓抱起,动作平稳有力。她示意萧小墨跟上,然后抱着萧清漓,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盐船高高的船舷,落在堆叠如山的盐包缝隙中。萧小墨看得目瞪口呆,笨拙地学着攀爬,被引路人伸手轻轻一提,也拽了上去。
盐包散发着咸腥刺鼻的气味,堆积如山,形成天然的掩体。引路人将萧清漓安置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用几个空麻袋稍作遮掩。萧小墨立刻挨着姐姐坐下,紧张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巨大的船体随着水波轻轻摇晃,水手粗豪的吆喝声、绞盘转动的吱呀声从不远处传来。
“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何事,不许出声,不许出来。”引路人蹲下身,黑色的眸子直视着萧小墨的眼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看好你姐姐。若有人靠近,屏住呼吸,藏好。记住,留命。”
萧小墨被那眼神看得心头一紧,用力地点点头,小手不自觉地又抓紧了怀里的糖兔子。
引路人起身,白影一闪,便消失在盐包堆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盐船在傍晚时分起锚。沉重的铁链哗啦啦收起,巨大的船帆被水手们喊着号子升起,兜满了风。船身一震,缓缓离开河岸,驶向宽阔的运河主道。萧小墨紧紧抱着姐姐冰凉的手,听着外面喧嚣的人声和水声,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巨大的陌生感和对未来的茫然,像沉重的盐包一样压在他心头。他只能更紧地抓住姐姐的手,还有口袋里那个冰凉的糖兔子,那是“引路人”姐姐给的,是“留着命”的提醒。
夜色再次降临。盐船在运河上平稳地航行。萧小墨又累又怕,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姐姐身边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异样的喧嚣猛然将他惊醒!
“水匪!有水匪劫船!”
“抄家伙!保护盐货!”
“放箭!快放箭!”
惊恐的呼喊、兵刃出鞘的铿锵、弓弦的崩响、以及尖锐的破空声骤然撕裂了河面的宁静!盐船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撞上了礁石!
萧小墨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将惊叫死死堵住,身体因恐惧而僵硬。透过盐包的缝隙,他看到远处河面上出现了几条快船,如同水鬼般迅速靠近盐船,船上人影幢幢,挥舞着雪亮的刀斧,不断有燃烧的火箭射向盐船的船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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