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残阳,血一般泼在紫禁城层层叠叠的金瓦上,晃得人眼晕。萧清漓立在绮云殿前,一身素衣,被几个宫女嬷嬷簇拥着,浑身不自在。自打几天前漕帮盐船失散,她被这队宫中侍卫“请”来,便困在了这重重宫墙之内,理由荒唐得紧——只因她这张脸,竟与早夭的昭阳公主有八分相似。
“姑娘,仔细脚下台阶。”一个面容刻板的老嬷嬷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萧清漓抿了抿唇,压下心头翻涌的焦躁。小墨……那日江流湍急,她跃入水中引开追兵,弟弟撕心裂肺的哭喊“阿姐不走”犹在耳边。他那样小,那样调皮捣蛋,没她护着,流落江南可怎么活?她忍不住又想起爹爹最后决绝引爆雷火珠的火光,还有娘亲那本匆匆翻过、写着“时空裂隙”几个潦草大字的古怪书册……家仇血恨,幼弟失散,桩桩件件压在心头,沉得她喘不过气。这深宫锦衣玉食,于她却是插翅难逃的金丝笼。
“规矩就是规矩,”另一个管事太监端着拂尘,细声细气地补充,“姑娘既进了这绮云殿,便安心住下。太后娘娘念旧,见着您这模样,心里宽慰着呢。”
宽慰?萧清漓心底冷笑,面上却只低垂了眼睫,顺从地迈过高高的朱红门槛。殿内熏香浓得发腻,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却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死寂。她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暮色四合,远处宫灯次第亮起,像一双双窥探的眼睛。小墨那淘气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阿姐,这地方好闷啊!比老秀才的学堂还闷!咱们溜出去抓蛐蛐儿吧?”她嘴角无意识地弯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夜色,如墨汁般无声无息地浸透了整座宫城。白日里那点虚假的繁华彻底沉寂下去,只剩下更漏单调的滴答声,在空旷的殿宇深处回荡,一声声敲在人心上。
萧清漓和衣躺在锦榻上,蒹葭剑就藏在触手可及的枕下。她并未睡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敏锐让她捕捉到了窗外一丝极细微的异响——不是风声,是夜行衣擦过琉璃瓦的窸窣!
她双目陡然睁开,眸中寒光一闪,如同暗夜里被惊醒的雌豹。身形无声无息地滑下床榻,隐入屏风后的暗影里,气息瞬间收敛得几近于无。
寝殿的雕花木窗,被一根极细的铜管悄无声息地拨开了内栓。一道黑影,比窗外的夜色更浓,如鬼魅般滑了进来。他落地无声,目光毒蛇般扫过空荡荡的锦榻,随即毫不犹豫地转向屏风方向,手中一柄淬着幽蓝暗芒的短刃无声刺出,狠辣精准,直取屏风后的人影!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嗤啦——!”
屏风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寒气猛地撕裂!碎帛纷飞中,一道清冷得如同月华凝成的剑光骤然亮起,瞬间撕裂了室内的昏暗!剑身未至,那森然刺骨的寒意已扑面而来,激得刺客浑身汗毛倒竖。
刺客瞳孔骤缩,仓促间撤刃回防,却只觉一股极寒的力道顺着兵刃直透手臂筋脉,半边身子都几乎冻僵!他惊骇欲绝,强行扭身暴退,撞翻了旁边的紫檀高几,名贵的瓷器“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找死!”萧清漓清叱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冰雪般的杀意。她身随剑走,一招“寒江孤影”如影随形,剑光点点,如冷月洒下清辉,瞬间笼罩刺客周身要害。殿内温度骤降,烛火疯狂摇曳,仿佛也被这剑意冻结。
刺客身手亦是不凡,在最初的狼狈后,短刃化作一团蓝汪汪的光幕,拼命抵挡。金铁交鸣之声密集如骤雨,火星在幽暗的殿内迸溅。但萧清漓的冰魄剑法,乃是家传绝学,剑势连绵不绝,寒意蚀骨,更带一股孤高决绝的意味。十招一过,刺客便觉内息滞涩,动作越来越慢,每一次格挡都如同陷入粘稠的冰水之中。
“噗!”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过凝脂。蒹葭剑精准地穿透了刺客仓促护在咽喉前的短刃格挡,冰冷的剑尖瞬间没入其咽喉要害。刺客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喉间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咯咯声,随即软软倒地,再无声息。
殿内重归死寂。只有烛火还在不安地跳动,映照着地上迅速蔓延开的暗红血迹,以及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淡淡血腥与寒意。
萧清漓缓缓收剑,蒹葭剑身光洁如初,滴血不沾。她胸口微微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方才一番激斗看似迅捷,实则凶险异常,耗力不小。她冷冷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目光锐利如电,开始仔细审视现场。
刺客的装束、兵刃,皆是寻常江湖死士模样,看不出根脚。她蹲下身,用剑尖小心地翻检。当剑尖无意中掠过刺客紧握的左手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血迹掩盖的幽绿反光,刺入了她的眼帘。
不是血。是毒!
萧清漓的心猛地一沉。她屏住呼吸,剑尖极其小心地拨开刺客紧攥的手指。一枚细如牛毛、长约寸许的毒针赫然躺在掌心!针尖那点幽绿,在烛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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