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绸布，沉沉压在青石镇的上空。付天拢了拢洗得发白的外袍，将身形隐在街角老槐树的阴影里。不远处，张府的朱漆大门在灯笼光下泛着油亮的光，门楣上悬挂的铜铃偶尔被夜风吹得轻响，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
他观察了片刻，转身拐进旁边一条窄巷。巷子深处，一间废弃的土地庙半塌着，蛛网蒙尘，倒是个绝佳的藏身之所。他推门进去，扬起一阵灰，借着月光扫了眼内部，角落里堆着些干草，勉强可以落脚。
付天靠坐在草堆上，揉了揉眉心。当务之急是先稳住阵脚，熟悉这里的情况。张家在青石镇势力盘根错节，贸然接近只会打草惊蛇。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作掩护，或许可以从张家外围的产业入手，比如他们家的绸缎庄或是粮行，先混进去，再慢慢寻找机会。
浅浅……想到这个名字，付天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变得坚定。无论如何，他必须找到她。张家内部重重，要获取情报绝非易事，但他有的是耐心。他从怀中摸出半块干粮，就着冷冽的空气慢慢咀嚼，目光透过破败的窗棂，再次投向张府的方向，眸色深沉如夜。今晚先在此歇脚，明日一早，便去打听张家的招工信息。第一步，总得迈出去。
付天站在云雾缭绕的山巅，俯瞰张家领地。连绵城池如墨玉镶嵌在锦绣山河间，青瓦飞檐与琉璃仙阁错落有致，炊烟袅袅中夹杂着修士御剑破空的灵光。
他步入最近的"张川城"，青石街道上车马川流不息。挑着菜担的老汉与身披法袍的修士擦肩而过，孩童追逐着卖糖画的货郎，笑声惊起檐下悬着的镇魂铃。街角酒肆里，赤膊的铁匠正用淬了灵火的锤子敲打法器，隔壁摊位的大婶高声吆喝着"张家秘制桂花糕"，蒸笼掀开时腾起的白气竟带着淡淡灵韵。
"张伯，今日的凝神香怎么卖？"穿粗布短打的少年踮脚问药铺掌柜，柜台上摆着凡人用的草药与修士所需的凝露。付天瞥见对街绸缎庄，伙计正为一位女修展示绣着防御法阵的云锦，而她身旁的丫鬟正兴奋地挑选着凡间样式的珠花。
暮色降临时，满城灯火亮起。凡俗百姓家中飘出饭菜香，修真府邸则亮起聚灵阵的柔光。城中心的广场上，说书人正讲着张家先祖斩妖除魔的传奇，围听者既有摇着蒲扇的老者，也有御剑而来的年轻修士，当讲到惊险处，凡人惊呼与修士的低笑交织在一起，惊得檐角铜铃又轻轻颤动起来。付天望着这幅人与仙和谐共生的画面，终于明白为何张家能雄踞一方——血脉相连的凡人根基，与修真者的超凡力量，在此处熔铸成独一无二的繁盛天地。
腊月的风卷着碎雪粒子，刮在脸上有些疼，但张家村的炊烟还是准时从各家烟囱里冒出来，混着麦秸秆的暖香。张老汉缩在墙根晒太阳，身上那件打了七八个补丁的棉袄看着薄，里头塞的旧棉絮却厚实，是去年秋收后拿新打下的棉花请人弹的。
刚吃过晌午饭，粗瓷碗里还剩小半碗掺了红薯干的米饭，这是今早婆娘特意蒸的——本月第二次吃干饭了，上回还是冬至那日，领地里按人头分了细面，婆娘烙了葱花饼，外酥里软，孙子馋得直舔手指头。
"三叔，明儿领地里要派医官来瞧病，记得把你那老寒腿让瞅瞅。"隔壁二柱子扛着锄头路过，冻得通红的脸上带着笑，"听说今年冬粮够吃，开春还能领些谷种呢。"
张老汉眯着眼应了声，心里头踏实。自打十年前张家接管这片山地，虽说交租子也紧巴，但好歹饿不着冻不着，遇上灾年还能去领主庄园领些救济粮。不像以前，别说干饭，连糠麸都得省着吃，冬天一家人挤在破草屋里，哪有如今这般舒坦。墙根下的老黄狗打了个响鼻，把尾巴摇得更欢实了。
付天御空而行，掠过几座炊烟袅袅的凡俗城池，并未停留。他能感知到前方天地间灵气陡然浓郁起来，那是一座纯粹由修士构成的聚居地。
城郭由青白石砌成，高达十丈，墙头隐约可见灵光流转，显然布有防御法阵。城门处并无凡人守卫，只有两名身着青色法袍的修士静静站立，目光扫过进城者时带着淡淡的灵压。
踏入城中，喧嚣顿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宁静中带着井然有序的活力。街道两旁的建筑多为石木结构，飞檐斗拱间挂着避尘的符文，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气与丹药微香。偶有修士御剑飞行于半空，衣袂飘飘，留下淡淡的灵光轨迹；也有修士缓步而行，或在街边石桌旁切磋棋艺，或在店铺前辨识灵材，道袍法衣各异，却都眼神清澈，步履轻健。
付天略一打量，寻了家挂着“青云客舍”牌匾的三层石楼。楼前栽种着两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月华草，门口立着位面色红润的老者，见他走来，拱手笑道：“道友是打尖还是住店？小店有聚灵阵加持的上房，灵气浓郁，价格公道。”
付天点点头：“开一间上房，月钱用灵石结算。”
老者眼中精光一闪，连忙引他入内：“道友爽快，请随我来。”
穿过铺着防滑符文的青石走廊，付天被引至二楼一间客房。推门而入，一股比外界更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房间中央摆着一张玉石床，墙角燃着安神香，窗边还放着一盆吐纳着灵气的绿萼梅。
“道友满意否？”老者问道。
付天将背后包裹放下，走到窗边推开木窗，望向街上往来的修士，淡淡道：“尚可。”说罢，取出一块下品灵石递给老者，“先住一月。”
老者接过灵石，脸上笑容更盛：“道友有事随时吩咐，小老儿就在楼下。”说罢躬身退了出去。
付天关上门，走到玉石床边坐下，开始闭目调息。窗外，修士城池的白日依旧平静，偶有几声清脆的灵鸟啼鸣传来，更显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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