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是元代张养浩《潼关怀古》的名句,字词再粗浅不过,内涵却又再深刻不过。隔桌的书呆子苟读满脸通红,醉醺醺的,都拍掌大叫了一声:“好!好句!”
“好个屁哦!”张坤也有些酒意上涌,口头禅张嘴就来,随即就批判起大宋的种种陋制。
他本来就是历史爱好者,对两宋这段中华古代封建王朝里民众最富裕、科技最发达、文化最璀璨的时期,那当真是慕其优异、怒其不争,一条条地将大宋冗官冗兵、扬文抑武、强干弱枝等诸多弊病逐一点明。
江湖汉子们哪会思考这些深层次问题?即便连苟读这个饱读诗书、大有见识的人都觉得耳目一新,乔峰也是连连点头。
结果张坤骂过大宋后又转向大辽,说中原人人都对契丹谈虎色变,其实辽国也已经是外强中干:对内番汉分离、起义频发,对外压迫他族、激化仇恨,更有内斗加剧、宗室倾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更北边弓马娴熟的汉子们给灭掉了。
乔峰越听眼睛越亮,忽地豪兴大发,举起酒坛痛饮,朗声道:“贤弟,乔某行走江湖多年,今日方知何为知己!”
张坤同样大笑道:“我更是如此。我早就听人谈起乔大哥何等慷慨豪迈,那是真的神交已久!……来,我说,咱们几天前聚贤庄结义,迫于形势、稍显仓促,不如趁此良辰,补个结义之礼?”
乔峰虎目一亮:“正合我意!”
两人当即走出凉棚,焚香祷告、祭拜天地、同声发誓、对酒为盟,虽然各自大着舌头,总算是周全了异姓兄弟的礼仪。
山风徐来,星月交辉,结拜完毕,又各自在树丛边撒了泡野尿。待得兄弟俩又搂肩搭背回到凉棚时,夜色已经深沉,擂鼓山上灯火渐熄。
凉棚里的酒坛空了大半,瓶瓶罐罐横七竖八地倒在桌上,人却横七竖八歪倒在地面。两人走近一瞧,函谷八友大多醉得不省人事,李傀儡扯起呼噜、苟读梦中仍在念叨不成文的诗行,石清露身为女子相对量浅,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看向两人,说:“由着他们在这里睡吧。师父撑持不住回屋歇息去了,我也先回屋里了。”
张坤点点头,与乔峰相视摇头一笑。他们两人皆是海量,目光总体还算清明。
乔峰拍开一坛新酒,仰头灌了一口,大笑道:“贤弟,我乔峰长到这么大,能与我拼酒到此时的,你是头一个!”
张坤今晚是豪饮更生豪气,竟也举一坛新酒相碰,笑道:“乔大哥豪饮,张某自然奉陪到底,否则哪能叫兄弟?”
两人又喝了几口,乔峰忽然放下酒坛,虎目中闪过一丝凝重。他环顾四周,确认众人皆已醉倒,便压低声音道:“贤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坤点点头,两人于是再次起身,一人提着一坛酒,沿着山间小径行至一处僻静崖边。夜风微凉,吹散了几分燥热,却更吹起些许酒意。
到这时,光他们两人,至少已经喝了三坛约莫四十斤好酒,即便按照酒精量来换算成现代五十二度的烈酒,那也足有五六斤的份量,寻常人早该醉死过去了,但两人都是内功精湛,竟还安然无事。
说是无事,可张坤毕竟比不得乔峰那样天赋异禀,这会儿被风一吹,竟而有些迷迷糊糊,默默倚着棵树站着,望着崖下发呆。
乔峰也是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贤弟,那日在聚贤庄,你单独对马夫人和白兄弟说话,难道是意有所指?”他目光灼灼,“你是否知道些什么?是否知道是谁杀死了马副帮主和徐长老,甚至……是否知道当年雁门关的真相?”
张坤心头一跳。他在聚贤庄时确实是刻意点一点白世镜和康敏这对狗男女,其本意不过是让那两位吓一跳、收敛些,可没想过其他人能觉察出什么,没想到乔峰竟记在心上。
果然没有遭遇剧情强行降智的乔峰外表粗犷、内心细腻,更有着敏锐的直觉,不愧为掌权八年、让丐帮欣欣向荣的一代帮主。
乔峰继续道:“江湖传言,大理国师能掐会算、知晓万事。莫非……这竟是真的?”
山风呼啸,将浑身酒气吹向四方。张坤本想说些场面话搪塞过去,可看着乔峰那双坦荡的眼睛,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
“乔大哥,实话告诉你,能掐会算都是假的,奇门术数这类学问,我还想跟着苏星河学习呢……但我确实听说过一些江湖秘辛。”张坤叹了口气,“其实马大元和徐冲霄之死,凶手都是白世镜。”
乔峰瞳孔骤缩,僵立良久,只因这个答案实在是他从来想都没想过的、也绝对不愿意接受的。良久良久过后,他才呼地吐出一口长气,却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当真?”
虽然是问句,可是以他这般磊落汉子,既然这么问,就已经信了五六成。
张坤点点头:“原本我也不敢完全确定,毕竟万事万物相互联系,推导出的许多情节都未必全对。然而在聚贤庄试探了两句,现在我几乎能肯定了。只是……这一切没有实证,恐怕再去探查也找不出什么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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