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台前,先前因江羡璃一番话而起的微妙平衡,很快便被后续登台的几位修士打破。
他们或来自底蕴深厚的古老宗门,或是名声在外的散修名宿,皆是正道中德高望重之辈。
先是一位来自书院的老儒生,手持一卷竹简,摇头晃脑:“修仙问道,首重道心纯粹,心正则行正。何为正道?浩气长存经,有云,存天理,灭人欲,以吾身一点浩然气,涤荡乾坤万里尘!”
他顿了顿,环视台下,声音顿时拔高几分,“若心有旁骛,为一己私欲,行诡谲之道,纵使神通盖世,亦不过是镜花水月,终为天地所不容!”
紧接着,一位身着八卦道袍,鹤发童颜的老道长抚须上台。
“贫道,赞同方才这位道友所言。”
他稽首一礼,“我辈修士,餐风饮露,感悟天地,所求为何?不过是斩妖除魔,匡扶人间道义,守护这朗朗乾坤中的芸芸众生。
若有修士,以生魂为食,以怨气为力,此等行径,与妖魔何异?岂能称之为道?”
这些话语,虽未直接点出何人何派,但那股排斥异己却如同一股寒流,悄然在广场上蔓延。
又有几人上台,或引经据典,阐述正道法理之传承。
或结合自身斩妖除魔的经历,痛陈邪魔外道的危害。
他们的发言,虽未直接点出任何宗门或个人,但言语间对鬼修、魔修等异类道途的排斥与否定。
广场上的气氛,随着他们的论述,逐渐从百家争鸣转向了对正统的强调,仿佛要将先前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论彻底压下。
这些话语,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钢针,扎在墨予尘心头。
他修炼鬼道,踏着尸山血海,背负的是家破人亡的仇恨。
这力量,是他复仇的利刃,也是他保护江羡璃的唯一依仗。这难道,不是他的道?
就算他道心在坚定,一种被整个世界排斥的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
江羡璃的小手覆上他微凉的手背,用力握了握。
她能清晰感知到他身体的僵硬与那股压抑的波动。
她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这些自诩名门正派之人,为何见识如此浅薄,心胸如此狭隘!
就在此时,尸阴宗的区域,枯荣上人那沙哑刺耳的笑声突兀地响起。
“嘿嘿嘿……说得好听!真是好听啊!”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干瘦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力量本身,哪儿来的什么正,什么邪?不过是胜者王侯,败者寇罢了!”
“不过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占据了九州的话语权,便将一切不合你们心意的道途,统统打成邪魔外道罢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怆与怨毒
“三百年前,幽冥之主亦是鬼道大能。“
“在那场席卷诸天的天地大劫之中,是他,率领幽冥鬼军,于九天之上与天外邪魔,血战不退!守护此界生灵!”
“在那场浩劫之中,他麾下鬼将陨落无数,他自身亦身受重创,方才为这一界生灵,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枯荣上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莫名的激昂。
“那时,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先辈,又有几个人,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比幽冥之主贡献更大?”
“如今倒好!”枯荣上人冷笑连连。
“大劫过后,幽冥之主销声匿迹,你们今日站在这里指点江山,将一切不合己意者,打为邪魔外道!”
“将昔日浴血奋战的盟友,斥为万恶不赦的鬼魅!嘿嘿,当真是好一个正道!好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枯荣上人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本已波涛暗涌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胡言乱语!”
一名脾气火爆的年轻剑修当即怒喝。
“妖言惑众!竟敢在此混淆视听!”
另一名正道弟子义愤填膺。
“放肆!你们尸阴宗的邪魔歪道,残害生灵,为祸一方,岂能混为一谈!”
一名脾气火爆的赤阳门长老霍然起身,怒指枯荣上人。
“幽冥之主当年之事,岂跟你这等鬼祟之徒一样!”
另一名玉清门宿老亦是面色铁青。
斥责声此起彼伏,不少正道修士怒目而视。
尸阴宗的弟子们则个个面露冷笑,周身鬼气升腾,与那些正道修士形成了鲜明的对峙。
广场上的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一点火星便能引爆。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一些年岁较长,或是出身于传承久远宗门的修士。
尤其是那些经历过或听闻过三百年前那段历史的老辈人物,此刻却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关于幽冥之主在大劫中的贡献,他们是亲历者自然知道。
枯荣上人对于周围的怒骂与威压毫不在意,反而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似乎对眼前自己一手造成的混乱局面极为满意。
他面上那诡异的笑容反而愈发浓郁,似乎极为享受这种将一潭静水搅浑的快感。
“怎么?被我说中了痛处,恼羞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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