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霉味的黑暗,像凝固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姜毓宁身上,包裹着她每一寸皮肤,堵住她的口鼻。柴房的门被那沉重的铁锁锁死,隔绝了外面倚翠阁靡靡之音的喧嚣,也隔绝了最后一丝流动的空气。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在死寂中擂鼓般撞击着耳膜,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心口那凤凰烙印传来的、虚弱却持续不断的灼痛与冰冷。
后背被沈碧云踢踹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仿佛皮肉下埋着烧红的炭。左手腕骨更像是被铁锤砸过,钻心的痛楚一阵强过一阵,让她每一次轻微的挪动都忍不住倒抽冷气。她蜷缩在散发着腐朽气味的稻草堆里,背靠着冰冷潮湿、布满霉斑的土墙,将那只染着血污、指甲断裂的右手紧紧攥在胸前,仿佛这样能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顾承舟那双深不见底的、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仿佛仍在黑暗中凝视着她。那冰冷探究的目光,那摩挲她手腕薄茧的力道,那句“握惯了更‘重’的东西”的试探……每一个细节都如同淬毒的冰针,反复刺入她的脑海。
暴露了。
他认出了那薄茧的来历!
玄甲军的猎犬,嗅觉何其敏锐!他最后那句“好生看管”,绝不是虚言恫吓!这倚翠阁,这柴房,很快就不再是藏身之所,而是囚笼,是刑场!沈碧云那个唯利是图的老鸨,在顾承舟的威势面前,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双手奉上,甚至主动拷问出她可能“值钱”的秘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涌上,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沉重地笼罩下来。煜儿……她仿佛又看到幼弟那双纯净无邪、充满依恋的眼眸,在冲天的烈焰中化为灰烬。父皇血诏上“复我胤祚”四个殷红的字,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深处。她不能死!她背负着血海深仇,背负着亡国复祚的重任!哪怕只有一线渺茫如风中残烛的希望,她也要挣扎着活下去!
活下去!
怎么活?
心口处的烙印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警告,又像是不甘的催促。这诡异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它带来的痛苦和那微弱的力量……在顾承舟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烈日,不堪一击。慕先生……那个神秘的白衣人,他知晓烙印的秘密,留下那句石破天惊的“凤凰劫灰,亦有重鸣之期”……他是唯一的变数吗?可他神龙见首不见尾,此刻又在何方?
就在姜毓宁被绝望和混乱的思绪撕扯得几乎窒息时,柴房门外,极其细微的、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骤然打破了死寂!
有人!
就在门外!
姜毓宁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致,连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她像一只受惊的夜枭,在黑暗中猛地睁大眼睛,瞳孔极力扩张,捕捉着门缝外任何一丝光影和声响的异动。
“……看清楚了?真锁死了?”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几分刻薄的女声,是云裳!那声音里透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窥伺的快意。
“锁……锁死了,云裳姐姐。”另一个怯怯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回应,是阿阮,那个胆小懦弱、负责给她送药的小丫头。“沈妈妈让人锁的,钥匙……钥匙她自己收着呢。那两个看门的也凶得很,不让靠近……”
“哼,老虔婆!”云裳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和不屑,“她以为锁起来就万事大吉了?顾将军亲自吩咐‘好生看管’,这里面的猫腻,大了去了!”
短暂的沉默。姜毓宁甚至能想象到云裳那双闪烁着贪婪与算计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柴房的门板。
“阿阮,”云裳的声音再次响起,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和威胁,“你听姐姐说,这可是咱们的机会!天大的机会!那个‘阿丑’,她身上有秘密!大秘密!你想想,顾将军是什么人物?他亲自过问,还弄脏了衣裳都没当场发作,只是让人‘看管’起来……这贱婢的价值,绝对超乎想象!”
阿阮似乎被吓住了,声音带着颤抖:“秘……秘密?云裳姐姐,我……我怕……”
“怕什么!”云裳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瞬,又立刻警觉地压低,“富贵险中求!咱们在这倚翠阁,被人踩在烂泥里,不就是因为没靠山,没本钱吗?现在本钱就锁在这门里头!”她的语气变得热切而急迫,“你想想,沈碧云那个老东西凭什么作威作福?不就是仗着手里有几个听话的姑娘,巴结上几个有头脸的客人?可咱们要是能抓住这‘阿丑’的把柄,把它献给……献给比沈碧云、比顾将军更大的贵人呢?!”
更大的贵人?!
姜毓宁的心猛地一沉!云裳的野心,比她想象的还要疯狂!她不仅想利用自己对付沈碧云,竟然还想把自己当作进身之阶,攀附更高的权贵!这无异于将她推向另一个更深的、更不可测的深渊!
“比……比顾将军还大?”阿阮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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