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即将彻底陷入昏迷深渊的边缘——
嗡……
一声低沉、浑厚、仿佛源自大地深处、又似来自九天之上的嗡鸣,毫无预兆地在这片死寂的绝对黑暗中响起。这声音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无视了血肉的阻隔,直接震荡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随着这声嗡鸣,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
黑暗,开始褪色。
并非光线涌入,而是构成这片黑暗的“物质”本身发生了变化。深邃的墨色如同潮水般向着四周退去、变淡,显露出空间的轮廓。脚下不再是虚无,而是某种温润、坚硬、触手冰凉如玉的巨大平台。更令人心神震撼的是四周——
无数巨大的、棱角分明的冰晶,无声无息地从虚无中“生长”出来!
这些冰晶每一块都高达数丈,最小的也有成人般大小,形态各异,有的如利剑直刺虚空,有的如巨柱撑起穹顶,有的则如嶙峋的怪石犬牙交错。它们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将整片星空都冻结在内的幽蓝色泽。冰晶内部,无数细密的、如同星辰尘埃般的金色光点缓缓流动、明灭,散发出柔和却足以照亮这片奇异空间的光芒。
仅仅一息之间,一个由无数幽蓝冰晶构成的、巨大而冰冷的镜之迷宫,取代了之前的绝对黑暗,森然降临!冰晶表面光滑如镜,清晰地倒映出闯入者的身影,层层叠叠,无穷无尽,仿佛置身于一个光怪陆离、永无止境的镜像牢笼。空间的温度骤降,呵气成霜。
“镜渊……”一个嘶哑、虚弱,却带着极度震惊的声音在孙济桓旁边响起。
是青黛。她摔落在冰冷如玉石的地面上,凰翎刀依旧被她死死抱在胸前,刀身的裂痕在冰晶幽蓝光芒的映照下更加触目惊心。她挣扎着半撑起身体,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残留着血痕,但那双因虚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她死死盯着四周这些散发着古老、冰冷、神秘气息的巨大幽蓝冰晶,嘴唇翕动,艰难地吐出那个只在古老残卷禁忌篇章中见过的名字。
“传说中……胤初帝集倾国之力……在归墟深处……以玄冥真晶为基……构筑的……噬心囚笼……”她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内腑的伤痛,气息微弱,但话语中的惊骇却无比真实。
“噬心囚笼?”孙济桓强忍剧毒和伤痛,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扫视这诡谲的冰晶世界,面具早已在之前的搏杀中碎裂,露出下方一张因失血和毒素而异常惨白、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眉头紧紧锁死,“妈的……不是生路……是另一个绝地……”
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嗡——!
又是一声更加宏大、仿佛整个冰晶世界都在共鸣的嗡鸣!这一次,所有幽蓝冰晶内部的那些金色星尘光点骤然加速流动,光芒大盛!紧接着,每一块光滑如镜的冰晶表面,都荡漾起水波般的涟漪!
涟漪之中,景象变幻!
孙济桓瞳孔猛地收缩。离他最近的一块巨大冰镜中,映照出的并非他此刻狼狈重伤的身影。那镜面里,烈焰焚天!熟悉的城池在火海中哀嚎崩塌,一张张扭曲、痛苦、绝望的脸庞在火焰中化为焦炭,凄厉的惨叫仿佛穿透镜面直接刺入他的耳膜!而在那尸山血海的最中央,一个模糊却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笼罩在无尽血光中的巨大魔影缓缓转身,一双空洞、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眸,似乎穿透了时空,隔着镜面,死死地“盯”住了他!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混杂着无尽杀孽与毁灭的冰冷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左肩的伤口流出的血似乎都变得更冷了。
“呃……”旁边传来青黛压抑的痛呼。孙济桓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青黛面前的一块冰镜中,倒映的也不再是她。镜面里,是连绵无尽、被战火撕裂的焦黑大地。无数残破的军旗在风中呜咽。而在堆积如山的尸骸顶端,一个身着残破甲胄、浑身浴血的老人,正缓缓倒下,胸口插满了断箭。老人倒下的瞬间,艰难地转过头,浑浊却充满无尽眷恋和担忧的目光,穿透镜面,直直地“望”向了青黛!那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青黛的心上!那是她父亲,北境守护神,孙老将军!
“爹——!”青黛发出一声泣血般的悲鸣,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死死抱着凰翎刀,指甲深陷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镜面上。刀身那些蛛网般的裂痕深处,那缕细若游丝的赤金流光再次急促地闪烁起来,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哀鸣,仿佛在与她灵魂深处的剧痛共鸣。一股狂暴、悲伤、却又带着一丝奇异守护意志的刀意,不受控制地从她濒临破碎的身体和刀中弥漫开来。
而昏迷的姜毓宁,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布满的金红裂纹在幽蓝光芒下显得愈发妖异。她身前的一块冰镜无声波动。镜中出现的,并非尸山血海,而是一片纯净到极致的、燃烧着涅盘之焰的梧桐林。然而,在这片象征着新生与神圣的火焰林深处,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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