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豆豉味漫过田埂时,白宸正踩着露水查看裂开的渠口。他腰间九连环随步伐轻响,第三枚铜环沾着昨夜烛泪——那是崔璃调试水车齿轮时滴落的松脂,此刻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远处货郎“竹篾换旧铁”的吆喝惊起雀群,扑棱翅膀带落的水珠正打在朱嬷嬷提来的蒸笼盖上,震得笼中腊肉肠衣簌簌作响,焦糊的引线痕迹在雾气里泛着幽光。
“齿轮要浸三天桐油。”崔璃玄色襦裙扫过田埂,磁石粉从袖口簌簌落进水车榫卯。她左耳的青铜齿轮突然逆时针转半齿,惊得水面泛起涟漪,昨夜白宸画在青砖上的受力分析图,此刻竟在水纹间若隐若现。当竹筒卡进第三道凹槽时,她耳坠蜂鸣声惊散水蜘蛛,那些八足虫慌乱逃窜的轨迹,恰是白宸前世见过的流体力学模型。一只蓝羽翠鸟掠过水面,喙尖衔着的死蠹虫正落在齿轮咬合处,虫尸渗出青紫汁液竟将铁锈蚀成“兑三巽五”的卦象。
燕无霜赤红胡服掠过晒谷场,发辫银铃震落的翡翠碎屑滚入沟渠。她足尖勾起半截焦尾琴弦,天蚕丝绞住歪斜的龙骨板:“圣女的血该浇在转轴处。”锁骨狼图腾遇水泛光,暗红纹路顺着水流爬上齿轮,将磁石粉冲出的十二道凹痕填成完整圆周。白宸望着那些血色纹路,突然想起华尔街投行大厅的环形交易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那些操盘手敲击键盘的节奏,正与此刻水流冲击齿轮的声响共振。他下意识摸向腰间鱼骨,却触到萧明凰昨夜遗落的半截鎏金步摇,锋利的断口处还凝着蛊虫的腥甜。
“金线够买半城铁匠铺。”萧明凰的雪狐裘拂过开裂的渠壁,金线暗纹勾住某根松动楔子。她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桐油桶边缘,十七种蛊虫突然蜷缩成避水珠形状。白宸嗅到茉莉香膏混着铁锈的气息,那是昨夜她谎称查账时,藏在袖中的半截断簪气味。当雪狐裘扫过水面时,金线吸饱的晨露突然坠地,在黄土上砸出赋税账簿的朱砂印痕——恰是五日前从地窖玉匣取出的那卷赝品缺失的官印。
日头攀上竹梢时,朱嬷嬷提着豆豉蒸笼蹒跚而来。掰碎的蒸饼屑落进水车转轴,那些焦黄碎屑竟沿着血色纹路游走,渐渐拼出“坎七震三”的河图数。白宸突然抓起腰间鱼骨,将《九章算术》的算筹阵型刻在田埂——三日前从地窖带出的《齐民要术》残页,此刻正在渠水倒影里显出新注。一只田鼠从洞中探出头,叼走的半粒蒸饼屑正卡在“均输”篇的蠹洞处,鼠须扫过的墨迹竟渗出青盐结晶。
“卯时二刻改道。”崔璃的银簪突然刺入闸板,簪头涌出的墨汁沿着沟壑分流。那些墨迹遇水不散,反而在日晒下显形为赋税账簿。白宸望着墨迹里跳动的数字,仿佛看见K线图在稻田里舒展,指尖无意识地在水面勾画复利曲线,直到燕无霜的天蚕丝绞住他手腕。赤红胡服擦过耳际时,他嗅到狼图腾渗出的血香——与三年前屠灭天狼教那夜,祭坛铜鼎蒸腾的气息如出一辙。
燕无霜将银铃浸入分流渠,磁石粉吸附着铁屑浮出水面,在空中凝成边关十二城的缩影。“圣女的血该养稻秧。”她突然扯断发辫银铃,七颗头骨坠子沉入渠底惊起淤泥,那些翻涌的黑浪里竟浮出前朝税碑的残纹。白宸望着碑文上“十税其七”的刻痕,突然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馆见过的汉代算筹,那些竹签排列方式正与此刻水车齿轮的咬合角度暗合。他喉头泛起原主强灌合卺酒时的灼痛,掌心月牙疤突然渗出血珠,坠入渠水竟凝成盐引票据的暗纹。
萧明凰的雪狐裘第三次扫过闸口,金线暗纹吸饱水汽凝成雨云。当第一滴人造雨落在龟裂的田垄时,朱嬷嬷的蒸笼突然倾翻,豆豉碎屑顺着水流拼出“天下粮仓”的篆文。白宸望着那些游走的碎屑,突然想起母亲化疗时监护仪跳动的绿线,那些象征生命的波纹正与水流轨迹重叠。他伸手欲捞飘过的稻秆,却触到钟离昨夜埋在渠底的陶片——那些雨水煮茶留下的茶垢,此刻正在水中显形为改良水车的轴承图纸。
“改道要伤三成苗。”叶承云的声音混着算珠声从竹林传来。他左袖挥洒的槐花蜜香惊起采蜜工蜂,那些金黑相间的轨迹在水车齿轮间织成防护网。白宸望着蜂群避开的区域,突然意识到那是现代灌溉系统常见的盲区,掌心旧伤突然刺痛——那是原主五年前被毒箭所伤的月牙疤。当他想用鱼骨拨动齿轮时,崔璃的磁石粉突然暴长,沿着蜂群轨迹覆盖铁器表面,将锈蚀处镀上一层银辉。
崔璃调试齿轮的腕骨突然迸裂旧伤,血珠顺着磁石粉滚入渠水。那些殷红在桐油表面凝而不散,竟沿着水车转轴绘出西秦皇陵的星轨图。萧明凰染蛊的指甲突然划破指尖,十七种毒虫遇血暴长,却在触及星轨图的瞬间僵成青铜齿轮形状。白宸望着那些虫尸拼出的二十八宿方位,突然听见市集传来“星图换米”的吆喝,那声调起伏竟与华尔街操盘手喊单的节奏暗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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