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还在流!深处的虫子烧不到!”士兵绝望地喊道。
必须截断水流!彻底冻结源头!白宸脑中飞速运转,目光扫过四周。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落在了腰间——那里悬挂着燕无霜从不离身的骨哨!
这枚由猛禽腿骨雕琢而成的骨哨,曾驱散过瘟疫鼠群。其材质特殊,能发出高频音波,或许…也能干扰这些诡异的蛊虫?但骨哨只有一个,范围有限,对付这遍布暗渠、无孔不入的蛊虫,无异于杯水车薪!除非…将其威力放大,或者…将其核心的“力量”融入某种介质,覆盖更大的范围!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在白宸脑中成型——以骨哨为引,沉入水脉节点!借水力震荡,将能克制蛊虫的高频音波扩散至全城地下水网!但代价是…这枚对燕无霜意义非凡的骨哨,将永沉水底!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穿透混乱的火光与浓烟,射向城墙方向。燕无霜…她此刻应在监视萧明凰。这骨哨,是她亡兄遗物,是她与过往仇恨最深的羁绊之一!
“阿蛮!速去请燕姑娘!带上…铅块!越多越重越好!到城西水闸找我!”白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城西水闸,是控制城内几条主要暗渠水流的关键节点,也是连接地下泉眼的总闸口。这里水流相对平缓,石壁厚重,是整个水网的“心脏”。
当白宸带着一身硝烟和暗渠的腥臭赶到水闸时,燕无霜的身影已如一团燃烧的烈火,矗立在闸口旁冰冷的石台上。她赤红的胡服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鲜血,锁骨处的狼头刺青在急促的呼吸下微微起伏,闪烁着凶戾的光芒。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温润如玉的骨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阿蛮和几个漕帮汉子正将几块沉重的、用于压舱的铅块搬到她脚边,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你…要做什么?”燕无霜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目光死死锁住白宸,仿佛要将他洞穿。骨哨尾端,那一点深褐色的、属于她亡兄的血迹刻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
白宸没有任何废话,指向闸口下方幽深、泛着诡异暗绿色的水流,语速极快,将暗渠内鼠群啃尸、水下发光蛊虫、青黛香囊变色之事简明道出。“…萧明凰的蛊虫已入水脉!若不阻断源头,全城水源尽毁!骨哨之声可驱蛊虫,但仅此一枚,力有未逮!唯有将其沉入此水网核心节点,以铅块固之,借水流之力震荡哨音,或可覆盖全城水网,暂遏蛊虫蔓延!”
燕无霜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骨哨的手猛地一紧,骨节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沉掉骨哨?沉掉这枚浸染着兄长鲜血、承载着她血海深仇最后念想的信物?这比剜她的心更痛!她眼前仿佛闪过兄长临死前将骨哨塞入她手中的画面,耳边响起他最后的低语:“…活下去…报仇…”
“不…”她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赤红的身影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微微晃动。锁骨处的狼头刺青凶光暴涨,仿佛要择人而噬!
“没有时间了!”白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战场统帅的威压,目光却锐利地看进她翻涌着痛苦与挣扎的眼底,“鼠群在啃噬尸体,蛊虫在污染水流!每拖延一息,就有更多百姓可能饮下毒水,变成行尸走肉!你兄长若在,他会如何选?是抱着仇恨的遗物等死,还是用它搏一线生机,护住这满城你曾想亲手屠戮、却又与你同生共死的…人?!”
“人”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燕无霜心头!她猛地一震!眼前闪过城头守军浴血的身影,闪过朱嬷嬷熬粥时撇去浮沫的专注,闪过那些妇孺老弱在恐惧中依旧递上铁器的粗糙双手…这些她曾视为蝼蚁、视为复仇路上绊脚石的“人”…
她死死咬着下唇,一丝殷红的血迹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赤红的胡服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更深的暗红。握着骨哨的手指,因极致的用力而剧烈颤抖。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闸口下方水流沉闷的呜咽和远处暗渠入口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终于,她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痛苦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取代!那是一种超越个人仇恨的、更沉重的东西。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近乎凶狠的动作,猛地扯下自己发辫末端束发的一小段坚韧无比的天蚕丝!她发辫微散,几缕乌发垂落颊边,更添几分狂野的凄厉。她将天蚕丝一端死死系在骨哨尾端那点深褐色的血痕刻纹上,另一端则紧紧缠绕在自己右手手腕上!缠绕得那样紧,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的天蚕丝深深勒入她小麦色的肌肤,几乎要嵌进肉里!
然后,她蹲下身,抓起一块最大的、沉甸甸的铅块。她不再看白宸,只是死死盯着手中那枚莹白的骨哨,眼神复杂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她伸出左手食指,指尖划过骨哨尾端的血纹刻痕,动作缓慢而轻柔,带着一种诀别的哀恸。指尖的鲜血沾染在温润的骨哨上,与那点深褐的旧痕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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