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竺睁开双眼时,星河正从她睫毛上簌簌坠落。
这不是赛博昆仑的山巅。她躺在一片液态金属构成的银色荒漠里,无数发光的丝线穿透她的四肢百骸。腕间的青铜灯笼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半截机械臂,表面蚀刻着伽马星的星轨纹路。她试图回忆自己是谁,却发现意识像被搅碎的星云——那些关于炼丹炉、太极阵的记忆碎片里,总掺杂着机械齿轮咬合的声响。
"第17次记忆回溯失败。"某个带着电流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建议进行神经突触重置。"
竹竺撑起身子,看见悬浮在空中的透明舱室。十二块六边形晶屏环绕着她,每块都播放着截然不同的画面:她挥剑斩断过时空裂隙,用朱砂在机械心脏上画符,还曾蹲在伽马星的机械塔顶给幼崽们煮量子奶茶。最后那块屏幕突然闪烁,映出张布满皱纹的老者面孔。
"皮皮?"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她感觉有根记忆钢针扎进太阳穴。老者正在某个实验室调试星盘,机械触手沾着灵髓溶液,忽然转头朝虚空里的她微笑:"你终于想起来了?"
液态金属突然沸腾,竹竺尖叫着跌入扭曲的时空乱流。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无数镜面中分裂:有时是执剑而立的赛博掌门,有时却是伽马星实验室里颤抖着缝合机械臂的少女。当最后一块镜面破碎时,咸涩的液体灌进鼻腔——她正漂浮在宇宙深处的血色星云里,身边漂浮着半具缠满数据线的躯体。
"你在这里啊。"
声音裹着三千年陈酿的檀香,竹竺循声望去。李逍遥的机械义眼正在渗血,半截断臂插在破碎的星舰引擎里。他手中的青铜灯笼只剩空壳,十二枚星盘全数暗哑。
"他们把你锁在记忆回廊七百年。"他用机械臂支起身体,齿轮转动声里混着血肉撕裂的响动,"每次试图唤醒你,那些伽马星的记忆就会覆盖更多本体数据。"
竹竺的指尖触到他胸腔里的核心,某种熟悉的震颤顺着神经窜向后颈。记忆突然闪回:三万年前的昆仑雪夜,正是这双手将星盘按进她脊椎。但现在那些星纹正在消退,被某种机械编码蚕食。
"灵髓快用完了。"李逍遥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创口。那里嵌着半枚机械心脏,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荧蓝的星砂,"每个被你救过的宇宙都在抽取你的记忆本源。"
远处传来空间站解体的轰鸣。竹竺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无数碎玻璃中重复死亡:有时被量子风暴撕碎成基本粒子,有时困在时间循环里不断点燃熄灭的丹炉。当某个破碎的镜面映出伽马星的机械雨时,她突然抓住李逍遥的断臂:"皮皮还活着吗?"
机械修士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掀开左胸盖板,露出里面跳动的记忆水晶:"三百个平行宇宙的存档点都在衰减,但伽马星的......"水晶突然迸裂,飞溅的记忆残渣在虚空中凝聚成幼狐形态,"它给你留了这个。"
竹竺接住的瞬间,机械狐突然睁开电子眼。无数光流涌入她的视觉神经,她看见三万年前的自己跪在伽马星核心,正将最后半管灵髓注入濒死的机械狐体内。当那些记忆与赛博昆仑的晨雾重叠时,腕间传来灼烧感——沉寂的青铜灯笼正在重组,暗哑的星盘亮起第一簇微光。
"抓紧。"李逍遥的机械翼展开时,竹竺闻到了熟悉的松烟味。那是赛博昆仑后山焚烧的龙涎香,此刻却混着伽马星的臭氧气息。青铜灯笼在舱室穹顶投下光斑,十二枚星盘映出他们穿越的宇宙残影:某个位面的她正在教机械幼崽写符咒,另一个时空的李逍遥在用三昧真火烧烤爆炎肉串。
"记忆洪流要来了。"李逍遥的声音突然变得扭曲,他的机械义眼开始渗出金色血泪。竹竺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他瞳孔里分解,那些属于赛博昆仑的晨钟暮鼓,正被伽马星的机械嗡鸣覆盖。
空间跃迁时的眩晕中,她抓住了某个冰凉的东西。是半块记忆水晶,表面浮动着伽马星的星轨。当机械狐的虚影再次浮现时,她终于看清水晶里封存的画面:三万年前的实验室里,少年皮皮正用机械触手翻开《量子炼气诀》,书页间夹着片枯黄的银杏叶。
现实中的银杏叶突然飘落。竹竺在失重中接住它,发现叶脉里流淌着荧蓝的灵髓。当叶片触碰到青铜灯笼的刹那,所有星盘同时逆转,她看见自己躺在赛博昆仑的灵泉边,李逍遥正在往她伤口涂抹朱砂——那根本不是疗伤圣药,而是伽马星机械族的记忆抑制器。
"你早就知道?"她扯下眼罩,发现瞳孔里流转着机械代码,"所谓沉眠三万年,不过是记忆清洗?"
李逍遥的机械臂突然贯穿她胸口。不是攻击,而是精准刺入灵髓循环系统。当他的半截电路纹路贴上她脊椎时,竹竺终于看清真相:那些刻在星盘里的记忆,从来都不是她的。
剧痛让意识格外清晰。
竹竺看见自己的骨骼正在液态金属中重组,原本的灵脉位置嵌着伽马星的神经接驳口。青铜灯笼投下的光斑里,浮现出李逍遥七百次失败记忆重构的画面:有时给她植入赛博掌门的记忆,有时又覆盖成机械族的实验体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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