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目光投向几米之外的另一栋别墅。那是他的家。中式与现代结合的风格,沉稳大气,庭院里几株苍劲的松柏在暮色中静立。二楼书房那熟悉的暖黄色灯光已经亮起。
家。
这个字眼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就在几个小时前——在他的时间感知里——他亲眼看着这栋房子在爆炸中坍塌,看着至亲的骨血染红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灭顶恐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堤坝!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呼吸也变得粗重而急促。他几乎是踉跄着,用尽全身力气,才一步步挪到自家那扇厚重、熟悉的红木大门前。
手指颤抖着,按响了门铃。
“叮咚——”
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庭院里回荡。
几秒钟后,门内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还有一道温柔中带着点嗔怪的女声:“来了来了!小墨回来啦?今天怎么比夕薇还慢一点……”
“咔哒”一声轻响,厚重的红木大门被从里面拉开。
温暖的、混合着饭菜香气的灯光瞬间倾泻而出,驱散了门廊的昏暗,温柔地笼罩在陈羽墨身上。
门口站着一位保养得宜、气质温婉雍容的妇人。她系着一条素雅的围裙,手上似乎还沾着一点点面粉,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岁月对她格外优待,只在眼角留下了几道极淡的笑纹,无损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这正是陈羽墨的母亲,苏晚晴。她身后不远处,玄关的灯光下,站着一位身材高大挺拔、穿着熨帖的深色家居服的中年男人。他面容刚毅,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眼神锐利却又不失温和,此刻正放下手中的报纸,朝门口望来,嘴角带着一丝习惯性的、略显严肃的微笑。这是他的父亲,陈建国。
而在客厅更里面,靠近巨大落地窗边的紫檀摇椅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却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她戴着金丝边眼镜,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精装书,姿态优雅从容,即使在家中也透着一种久经商场沉淀下来的精明与干练。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抬起眼,目光越过镜片投来,带着审视,也带着不易察觉的慈爱。这是他的奶奶,林静姝,林氏贸易集团的缔造者,曾经的商业传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陈羽墨的目光,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过母亲温柔含笑的眉眼,扫过父亲沉稳关切的注视,最后落在奶奶那虽染风霜却依旧锐利的眼神上。
回来了。都回来了!
不是冰冷的墓碑照片,不是档案里冷冰冰的文字记载,不是午夜梦回时模糊破碎的影像!
是活生生的!有温度的!会呼吸的!他血脉相连的至亲!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杂着巨大悲恸与失而复得狂喜的酸涩洪流,如同火山熔岩般,猛地从心脏最深处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狠狠撞向他的鼻腔和眼眶!
母亲苏晚晴脸上的笑容在看清儿子神情的刹那,瞬间凝固了。她从未在儿子脸上看到过如此复杂、如此汹涌、如此……绝望又狂喜的神情!那双总是沉静理智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浓烈的悲伤和一种近乎失态的狂喜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人吞噬!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在微微颤抖,身体更是控制不住地筛糠般抖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
“小墨?”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揪,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和心疼,“你怎么了?啊?别吓妈妈!”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儿子冰冷的脸颊。
父亲陈建国也察觉到了异样,眉头瞬间锁紧,沉稳的步伐立刻迈开,两步就跨到了门口,宽厚有力的手掌一把扶住了陈羽墨微微摇晃的肩膀,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学校出事了?” 他的声音带着军人的刚硬,却也掩不住那份深沉的关切。
就连坐在摇椅上的奶奶林静姝,也放下了手中的书,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紧紧锁在孙子身上。
家人的关切,如同最滚烫的催化剂。
“爸……妈……奶奶……” 陈羽墨的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石堵住,每一个字都挤得无比艰难,带着浓重的、无法抑制的哽咽。他看着母亲伸过来的、带着面粉痕迹的温暖的手,看着父亲扶在自己肩上、沉稳有力的大手,看着奶奶镜片后那穿透一切的精明目光……
前世最后那血色的画面——母亲胸口洇开的刺目鲜红,父亲挡在身前轰然倒下的魁梧身躯,奶奶在爆炸火光中瞬间被撕裂的、苍老却依旧优雅的身影——如同最残酷的幻灯片,狠狠地、反复地冲击着他的视觉神经!与眼前鲜活温暖的家人影像疯狂重叠、撕裂!
这极致的温暖与极致的冰冷,这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永失所爱的剧痛,如同两股毁灭性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对冲!
“噗通!”
陈羽墨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挺挺地向前跪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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