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熟稔地拉开碗柜,取出瓷碗和竹筷,又给言若的外公倒了碗自家酿的米酒。矮脚方桌上,红烧肉泛着油光,几碟时令小菜冒着热气。四个人围坐在一起,碗筷相碰的声音里都是暖意。
言若最爱把嫩滑的蒸蛋和白米饭拌在一起,金黄的蛋液裹着晶莹的米粒,再配上块颤巍巍的红烧肉,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待最后一粒米饭也下了肚,言若神秘兮兮地钻进厨房,端出个青花大碗。下午就蜜着的番茄正沁着糖水。她特意用滚水烫过番茄,皮肉轻轻一撕就分开了。切好的月牙瓣浸在透明的糖浆里,白糖早已化成了蜜,在碗底积了层晶莹的糖水。
“我的!”
“我先拿的!”
冰凉的番茄片刚端上桌,两双筷子就抢作一团。番茄咬下去酸甜多汁,糖水顺着指尖往下淌。外公抿着米酒笑眯了眼,外婆拿着蒲扇,轻轻给两个贪嘴的孩子扇着风。
“有。”言若沉默良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回忆,“是小时候在乡下认识的哥哥。”
江哲羽缓缓松开她的手腕,仰面躺倒在床沿。月光透过纱帘,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他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目光落在天花板的某处,呼吸都放轻了,生怕错过她话语里的任何一个细节。
“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就凶巴巴地说要把我扔到猪圈。”言若的唇角微微扬起,眼底泛起温柔的水光,“后来,他却总是护着我。我嫌中药苦不肯喝,他就端着碗陪我一起皱眉咽下去;我在村里闯了祸,外公抄起竹条要打我,他就挡在我前面,他说他挨打挨惯了,不怕痛。。。”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可真傻,我外公哪会舍得真的打我。”
月光在房间里静静流淌,江哲羽转过头,看见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言若的脸颊滑落,在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有一次他带着我去偷西瓜。”言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的怀念,“不,不是偷,那是他外公自己种的西瓜,却从来都不肯给他吃。瓜田里的黄狗还追了我们好久,明明就是自己家里养的狗,也欺负他。”
她的手指攥紧了被角:“后来还是被他外公发现了,又用藤条抽他。他外公经常打他,他的背上有好多伤口,总是不好。”
“他外公为什么老打他?”江哲羽微微皱眉。
“他外公嫌弃他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私生子又怎么样?那又不是他的错!”言若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懑。
“那个西瓜,真的好甜!”言若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突然扬起一抹孩子气的笑容。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盛夏的傍晚,“我们把西瓜吊在井水里浸了一下午,捞上来时还带着水珠。”
她的指尖轻轻比划:“一刀切开,红瓤黑籽,凉气直往脸上扑。”
言若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吃过那么甜的西瓜了。。。”
江哲羽静静等待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等到言若再说话的声音。他回头看去,只见月光洒落在她瓷白的脸颊上,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的长发散落在肩头,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起伏,唇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江哲羽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在她光洁的额间落下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
梦境深处,言若又回到了那个蝉鸣悠长的莫家村。那时的她还有完整的家,父亲言北春的身上总飘着淡淡的烟草香,母亲薛继红的口红颜色总是温柔的红。她可以安安心心的去莫家村度过悠闲的暑假时光,外公的紫砂茶壶冒着热气,外婆纳鞋底的沙沙声是最安心的催眠曲。
那个叫小西的男孩,他教她放风筝时,竹骨扎的风筝会掠过金黄的麦浪;教她打水漂时,石子会在池塘里跳出七朵水花;教她抓泥鳅时,冰凉的淤泥总会从她指缝间溜走。如今她已分不清,记忆中那抹悸动源自于何处,她喜欢的到底是那个叫小西的男孩,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晨曦微光如薄纱轻拂,落地窗外,整座城市还浸在淡蓝色的晨雾里。言若在云端般的羽被间缓缓睁开双眼,她最先看到的,是江哲羽近在咫尺的下颌线,那线条如同雕塑般利落优美。两人不知何时已滚到了床沿,她整个人几乎都陷在江哲羽的怀抱里,左手无意识地勾着他的脖颈,脸颊正贴在他温热的颈窝处,甚至能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更令人尴尬的是,她的左腿正亲昵地搭在他精瘦的腰间,睡裙的丝绸面料与他棉质的睡衣在晨光中暧昧地交叠。
江哲羽仍然在沉睡,呼吸均匀而绵长。言若轻手轻脚地掀开真丝被,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生怕他醒来发现她此时的尴尬。
走进卫生间,她看到淋浴房玻璃上还蒙着未散的水雾,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洗手台上残留的水珠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有人使用过的痕迹。言若指尖轻触那尚带余温的玻璃,不禁蹙起眉头:天没亮还洗了个澡,这人是有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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