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味和灰尘的味道,令人作呕。
他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胜利者的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额角的汗水混着不知是谁的血迹,滑过他紧绷的下颌线。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刻像燃烧后的灰烬,空洞,冰冷,带着一种刚从地狱爬回来的、生人勿近的戾气。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呻吟的打手,最后落在蜷缩的老鬼身上。那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
老鬼对上他的目光,身体剧烈地哆嗦了一下,捂着脸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嗬嗬声,挣扎着想往后缩。
陈默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再看地上的狼藉一眼。他迈开脚步,步伐有些微不可察的踉跄,但依旧沉稳。他径直走到副驾驶门边,拉开半掩的车门。
浓重的血的味道瞬间涌入车厢。
他俯下身,阴影笼罩下来。脸上和身上的血迹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伸出手,那只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战栗感瞬间传遍我的全身!他指尖的温度很低,带着雨水的凉意和……血的粘稠。
“没事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跟我走。”
他的眼神不再是刚才搏杀时的暴戾,但也没有了之前车上的平静。那里面只有一种近乎透支后的疲惫,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看着我,仿佛在确认我是否还能行动。
巨大的惊吓和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让我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但看着他染血的肩头和手背,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疲惫荒原,一股强烈的、想要逃离这里的冲动压倒了恐惧。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僵硬地点了点头,抱着那个纸箱,被他拉着,有些踉跄地钻出车厢。
冰冷血腥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我。地上打手痛苦的呻吟和扭曲的身体让我胃部一阵翻江倒海。我不敢低头看,只是死死地盯着陈默染血的背影,任由他冰凉的手拉着我,像抓住唯一的浮木,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这片修罗场。
他带着我,没有走向电梯间,而是走向停车场更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扇厚重的、刷着灰色防火漆的防火门。他从染血的裤袋里摸出一张门禁卡,“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里面是一条狭窄的、灯光昏暗的安全通道。
他拉着我走进去,沉重的防火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终于隔绝了停车场那浓烈的血腥和混乱。
安全通道里异常安静,只有我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惨白的应急灯发出幽暗的光,将我们的影子投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上,拉得长长的,扭曲变形。
陈默松开了我的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他闭着眼,眉头紧锁,脸色苍白得吓人。左肩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着血,将灰色的衬衫染得一片狼藉。那只垂落的左手,手背上的血痕蜿蜒而下,滴落在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
空气里只剩下他压抑的喘息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暴戾和冰冷似乎褪去了一些,但疲惫感更深,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他看了一眼自己染血的左手,又看了看我惨白失魂的脸,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转身,沿着安全通道的楼梯,一步步向上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脚步虚浮。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台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看着他染血的、微微颤抖的宽阔背影,看着他沉默地忍受着伤痛的样子,一种强烈的、混杂着恐惧、心疼和巨大震撼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流,在我胸腔里疯狂冲撞。
他到底是谁?他背负着什么?那些追债的亡命之徒,他狠辣到令人胆寒的身手,还有他此刻沉默的伤痕累累……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我贫瘠的想象。那本《飞鸟集》的星空,似乎被这浓重的血腥彻底遮蔽了。
我们爬了好几层楼,终于在一扇普通的、贴着“设备间”标识的防火门前停下。陈默再次拿出那张门禁卡。
“滴。”
门开了。
门后的景象,却让我瞬间怔住,忘记了呼吸。
这根本不是设备间。
眼前是一个极其宽敞、视野开阔的顶层公寓空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如星河般的夜景,霓虹的光芒流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公寓的装修风格是极致的现代简约,线条冷硬,色调以黑白灰为主,透着一股冰冷的科技感,如同科幻电影里的场景。然而,与这冰冷空间形成强烈反差的,是角落里随意堆放的几本厚厚的、书脊磨得起毛边的技术手册,还有茶几上一个深蓝色的、杯沿带着咖啡渍的马克杯——那是他杂志社工位上的同款!
这里,就是他隐藏的“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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