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去的第一队急匆匆跑了进来,报告:“居所内什么都没带走,除了文书和造册,丫鬟和侍从均说没有发现他们任何异常。”
第二队的甲衣铿然作响,中郎将也是面色凝重:“大人,抚宁侯的卫队今天也照常帮着干活儿,但中午的时候不知不觉的从地头上不见了。”
“不知不觉?!”陈侁脸色铁青,“你也是卫队,他们也是卫队,你好意思说他们不知不觉的消失了吗?你这眼睛是出气的洞吗?”
中郎将赶紧单膝跪下:“中尉,我已经派人出城去追了。”
厅内的陈设和整个中尉府一样简单粗朴,但此刻这朴素却透着萧瑟。
陈侁狠狠地拍了下扶手:“追个屁!卫队中午就不见了,现在已经天黑,他们轻装奔袭,此刻吃灰都轮不到你!”
他咬了咬牙:“一群废物,都被他们给骗了!三十日是个误导我们的时间!二人城内城外的来回就是在试探麻痹,再让卫队化整为零缩小目标一直待在城外帮忙测量更是为了能随时遁逃。”
陈侁认命的叹了口气:“他们今日是分头消失后再度化零为整,跑了,跑了!”
下人轻手轻脚来报:“中尉,门口来了一老一少说是有俞大人的手信。”
陈侁抬起眼皮,从信笺上方阴森的盯着面前的两个逃脱之人,王显这个死不足惜的废物,当日说已经将告御状的小队全部屠灭且证据也销毁了,现在不仅凭空活下来两人而且那状纸就在奔往永都的马背上。
俞熙同这个和他岳父一样面似儒雅实则狡诈的混蛋,堂而皇之地的将这两个已无用处但又不能弄死的证人塞给自己看顾,真是临走还要给自己嘴里喂口苍蝇。
陈侁憋着怒火问道:“你们二人可有去处?”
二人在心里劝说一定要相信俞大人,但还是惶悚不安的对视了一眼,吴文孝行礼道:“回陈中尉,俞大人分了两亩水田给我,命我奉养吴老先生。”
“什么先生,什么大人,龟孙儿!还不给我滚!”陈侁将信笺撕了个粉碎,“滚出去!”
他的眼皮狂跳----抚宁侯只要他们吐了区区十二万亩,然后带着状纸就这么跑了,他们目的怕不是侵田也不是新政。
夜幕下的群岚犹如岿然不动的上古巨兽,山腰上突然亮起星星火光,疾驰的马蹄伴着石子滚落的声音由远及近。
月亮再次隐没于云层之后,仿佛被惊醒的巨兽抬起了抬眼皮又再度沉睡过去。
“驾,驾!”大队的马蹄轰鸣而至,奔在最前面的是精干的卫队先锋,中间是一身骑装的抚宁侯和俞熙同,两人一扫平日的书卷气,伏在马背上紧紧跟着先锋,再后面便是负责殿后的卫队,整个队伍训练有素如紧紧咬合的卯榫。
郾州已在他们身后百余里。
与此同时,一乘飞骑如离弦之箭从隆双城射出,接下来的几日他将换马不换人赶在抚宁侯之前将陈侁的信送到郾王手中。
高皇帝与其他神像并立,均是沥粉贴金,庑殿顶上是最为彰显权势的琉璃金瓦,这座皇家规制的神殿,乃当年苏建章命人在溪萝山所建。
周夜白恭恭敬敬的跪拜、磕头、上香,直到听到掌尊示下才从蒲团上站起来。
“起来吧,这是苏家的江山,既然要入俗尘,那就拜请这天下之主护佑你平安顺遂康健。”
周夜白恭敬肃立,他的行囊就在殿外,快到需要给小师叔渡送意灵的日子了,之前斛明月允他下山前去永都。
既然要下山了,他想了想还是准备跟掌尊说一下:“掌尊,我近些时日做梦甚多,以前不曾有这么多梦,而且大部分的梦境都不同,但好像......好像都能串起来。”
斛明月略审视的看着周夜白,道:“意灵渡送完结时也就是余毒全部清除之际,你的记忆受损乃中毒所致,那不是梦境,是你的记忆在慢慢的回来。”
“我其实并不强求一定要记起来以前的事,尤其是身世,这些年我在云门过的很好,如果往事不堪倒不如不要想起。”
“夜白,你的身世牵仇涉怨,知道真相或许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知道之后该怎么做。越是往前走就越要选择如何走。”斛明月的广袖飘逸,宛若他身后褒衣博带的神像。
他一时怔忡,点点头:“是,掌尊,夜白谨记。”
斛明月拿出两个锦盒递给周夜白,嘱咐道:“一个是陛下这次的丹药,你正好带给抚宁侯,另一个盒子里......是你母亲的遗物,回头再看吧。”
周夜白喉头发紧,牢牢捧着锦盒。
“另外,你对想起来的事或者自己的身世情有什么疑虑,去问抚宁侯吧,本来我想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既然你这次正好前往裴府,那就拜托给他吧。”
周夜白点头应着:“我记住了,掌尊,丹药我一定不离身。还有,谢谢您给我.....母亲的遗物。”
斛明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本就是你的,和你师父师伯话别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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