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几条街之外的相府也笼罩一层若有似无的沉抑,相爷严厉寡言,夫人刁难刻薄,小的暴躁跋扈。
刚刚能走路的瑞雪的正在细心晾晒梳理小姐貂皮大氅,一道阴影挡住了光线,抬头,她瑟缩了一下,那人示意她不要声张。
林芸和正低头翻看书册,面前的几案上乱七八糟放着十几本散乱的书本,她丝毫没有意识到来人,直到听到有人唤了她一声。
林芸和已经被禁足很久了,林致素怒不可遏的不允许她出府门半步,否则就把她送到乡下田庄,没有看好小姐的下人也要遭受杖刑。
他第一次在夫人和女儿面前显示了宰相的不容置疑和威重令行,一家人爆发了前所未有的争吵和冲突,所以这段时间母女干脆就像不认识他一样,府里各过各的,下人们也跟着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这也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来看女儿,他在门口站了许久。
“爹爹......”林芸和看到父亲出现在门口一时有些茫然和局促。
“在看什么书?”他和蔼的坐到女儿身边,伸手拿起一本----《梦妖记》,再看案上的其它隐约露出的书名--《山海经》、《搜神记》、《神异经》......
林芸和神色有些不安,动作生硬的将案上的书册往旁边推了推。父亲并未责怪什么,将手中的书轻轻放下,语气平和:“芸和,爹爹想跟你好好聊聊。”
林芸和默然的点点头。
他想着怎么开口:“我今天不是来追究什么的,爹爹对你和你母亲失望过,斥责过,争吵过,甚至掀翻过桌子,”他叹了口气,“但似乎谁也说服不了谁,永无宁日,所以爹爹今天想跟你平心静气的聊聊,为什么你非俞熙同不可?”
林芸和在父亲的眼中感觉到了诚意,她的脸上显现出好久没有过的平静和理智,她轻轻地深呼吸了一下:“父亲当年向母亲提亲是看中了她的门第和外祖的地位,所以您没有从心里喜欢过母亲,自然也就不懂为什么非一个人不可。”
林致素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女儿这样直接的评价他的和妻子,但很快他又松开眉头,是他要求的推心置腹那就坦然受之吧。
林芸和看着父亲脸色的变化,放下心来,继续说道:“父亲虽不能体会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但是一定比谁都明白,背景出身和门第对于一个有才能有抱负的男人是何等重要,没有这些助力和台阶,即便他奋勉一生可能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吏,他足以辅弼君王的才能和雄心也只能早早地跟肉身一起腐烂。”
女儿的一字一句仿佛在描述他的前半生,他静静地听着。
“母亲虽然性情暴躁,但对我是极好的,而且她非常明白当年父亲为何要娶她,她还是欣然同意了。母亲并不介意成为您的台阶,因为她觉得像您这样的经国之才理应得到襄助和托举,而且一定能给她带来丰厚的回报,尽管这回报无关情爱,但堂堂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已然让她对‘被利用’坦然自若。”
林致素一时不知该如何批驳女儿,虽然他的确是这么做的,但却不喜被这样堂而皇之地摊开来讲,更不希望女儿也去效仿母亲的选择。
“所以你希望俞熙同也这样利用你吗?”他的神色在抗拒着听到肯定的答案。
林芸和的双眸在发光,嘴角扬起神往的笑意:“父亲,那不是利用,那叫托举!俞熙同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跟他相比其他的男人都是废物都是臭虫,他将来一定能成为比肩父亲的辅弼重臣安邦英才!但是他只有娶我,只有通过父亲的帮助才能走到最高处,裴翊那个世俗庸碌的废物只会困住了他,只会耽误了他。父亲,你明白吗,如果你希望你的女婿是人中龙凤,那你得先让他成为你的女婿。”
她急切而兴奋的袒露着心声:“我要的我的男人得到这世上最好的,因为他值得!”她看向父亲的眼光充满了期待,“爹,其实......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吗?”
沉默,良久的沉默。
林致素勒令自己认真的思考女儿想法,半晌他开口说:“芸和,俞熙同明白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他不会明白也不会认同你的,你们始终不是一路人,他为什么会对裴翊一心一意,因为他和裴允信太像了,虽有才能但自以为怀瑾握瑜,他们的道德标准和我们林家完全不同。”
他顿了顿,还是决定告诉女儿:“俞熙同让我转告你,若你还是执迷不悟,”他嘴唇略僵了一下,“他会以命换命与你共赴黄泉。”
林芸和怔住了,眼里的光就像被石块击乱的水面,支离破碎。她一边笑一边拼命摇头,眼泪蜿蜒流进嘴角。
不等父亲安慰,她却很快止住了泪水,解嘲道:“倒也公平,阳间属于裴翊,阴间属于我,那我还是赢了,毕竟人的阳寿才几何呀?”
她恢复了毅然决然的神情:“所以我要除掉裴翊,我不信,位极人臣这样的诱惑还不足以抵消失去那对无足轻重的母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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