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陉似乎不自觉的养成了习惯,来王府僻静处的这座小楼时从不喝酒,一杯清茶足矣。
他双眼失神般看着眼前女子,这年轻的脸应该是二十年前的她,女子在这攫取般的眼神里逐渐瑟缩,给他斟茶手颤抖起来。
撒在衣袍上的茶水让他醒过神,此人非彼人,他叹口气:“你不用害怕,本王只是今日看到了她的遗物,来你这里静静心。”
他似乎知道青柳不敢问“她”是谁,便自顾自接着说:“你可知本王之前还有一任王妃,她是郭太后强行指配于我,那是她的亲侄女。我虽愤恨却不好反抗,便将全部怒火转移与她,想尽办法冷落和折辱她,”他自嘲的轻笑一声,“但她始终不慌不躁也不同我争辩,就像眼里根本没我一样,她越是这般沉得住气我就越是恼怒,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我怎能这般在意她的反应,于是我更慌了。”
青柳第一次看到这样温情的郾王,他陷入到回忆里,浑浊的眼珠变得清亮起来,她柔声说:“王爷这是喜欢上先王妃了。”
“我也是很久之后才明白,我们真正成了夫妻已经是成亲四年之后了,可惜她身体并不康健,一直未能怀有子嗣。”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后来我起兵反郭,她苦苦哀求,但形势危急苏家已无退路,我与她注定都没有更好的选择,尤其是在我杀了那两位郭氏亲王之后。”
他肥胖的脸颊抽动着,那没有被烈酒彻底麻痹的痛苦翻涌了上来,他哑着嗓子说:“我在大帐之中接到了她自戕的消息,她还将自己和王府付之一炬,大火烧了三日,和她和我们有关的一切都化成了炭灰。”
他把茶当酒一饮而尽:“你与她不过是面容有四五分相似,但性情截然不同,她可是连我都敢扇巴掌的烈性子,要不然她也不会......”
他迷茫的望着窗外:“我这一生,什么都没得到......”
青柳壮着胆子说道:“民女没什么见识,只明白已经过去的事还是要慢慢放下,而且要多看眼前人,民女无福得见先王妃,但觉得现在的王妃无论样貌论气度都是天上一般的人物。”
他苦笑:“真壹与我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我身陷囹圄,已经没有余裕的情意给到她了,只是可怜她和崇旸要同我共担覆灭之险了。”
他再次拿起茶盏如同酒爵,一饮而尽,茶味苦涩,令人不敢细品。
青柳无话,她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愿再问下去,屋里安静下来,直到倒在桌上的郾王鼾声响起。
青柳蹑手蹑脚的靠近这庞然大物,颤巍巍的伸出手指从他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她抖的更厉害了,信笺随着她的展开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王爷,王爷, 宫中来报,俞熙同.....”急匆匆不等通传便跑进来的梁主簿在门口刹住了脚步。
王爷伏在桌上鼾声如雷,躲在旁边衣冠不整的房青柳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她慌乱的抬眼看了一眼来人,如同一只猫爪下的老鼠。
梁主簿赶紧挪开视线,心里对这个可怜的木偶女人不免同情,他一边道歉一边叫人将王爷带走,行礼后也随之退出了小楼。
房青柳一下子瘫坐在地,片刻,赶紧挣扎着站起来,将徐斡拿给她的迷药从窗口抖落,随风吹散。
“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是北稷要联手郾王的密信?”饶是宰辅不免也闻言大惊,说完谨慎地看了看雅间的门窗。
“那日他会见北稷使者时,我虽隐在暗处但却能听得几分,那封密信王爷并未销毁而是随身携带,我试着将其偷出,但运气不好,差点被发现,危急之下但也看到得关键一句-----稷愿倾举国之力,共商大计。”
徐斡舔了下嘴唇,他没想到北稷会来密谋郾王,更后怕当日房青柳差点暴露,不由嘴巴一阵发干。
他抓起茶杯灌了下去,看向闭着眼睛眉头紧锁的林相,他从未在相爷的脸上看到如此凝重的表情,那双有点干枯的手捻搓着玉佩上的璎珞,越来越用力,绳结逐渐扭曲变形......
他突然睁开眼,徐斡吓了一跳,宰辅厉声道:“我要你偷出这封信,这是除掉郾王最好的机会。”
栖在巉岩上的凶猛老鹰俯视着矫健温顺的年幼猎犬。
金黄的细蕊点缀在绿色之中,彷佛碧玉碎金,虽然还没有绽开,但那沁人绝尘的金桂清香已能隐约嗅到。
周夜白实属没想到抚宁侯会安排俞夫人为他庆祝生辰,他一再推辞不想为裴府增添麻烦,直到侯爷说就当和熙同的欢送宴席一起办了,他这才同意。
“多谢侯爷记挂夜白的生辰,母亲若知道也定会感谢您的关照。”
抚宁侯笑道:“她应该不会和我这么见外,你外祖虽没有儿子,但对女儿也是倾心栽培,曾厚礼聘我为你母亲及其姐妹授课,这其中自然是你母亲的功课最好,她是我最出色的学生,后来即便远嫁宁州也时有书信来往,你出生时她可是千里派人来与我报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