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檐角灯笼于夜风之中摇曳,散射出暖黄的光晕,将安墨柳的影子映照于粉墙之上,拖曳得极长。
远处,更夫敲梆子之声传来,严肃而沉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而李明端坐于马车之上,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终是按捺不住,言道:“若再不进去,顾姑娘怕是要歇息了。”
安墨柳掩饰性的轻咳一声,沉声道:“你先回去吧!”
李明离开后,他正欲抬手敲门,蓦然听到东跨院里传来扫帚拂过青石板的沙沙声。
顾思瑶紧握着扫帚的手微微颤抖,腕间伤口虽已敷上安墨柳给的金疮药,然而每动一下,牵扯到肩颈的筋络便如针刺般剧痛。
她紧咬嘴唇,将碎花瓣聚拢成小堆,忽地眼前黑影一闪,扫把骤然被人抽走,整个人亦被拖拽得踉踉跄跄,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疯了?” 安墨柳的声音带着薄怒,却在触及她的面容时骤然放软,“伤口崩裂怎么办?”
顾思瑶仰头凝视着他,少年的面庞仍带着些许怒色,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竟透出一种庄严肃穆的美感。
“疼……” 她突然闷哼一声,并非因伤口,而是被他勒得喘不过气。
安墨柳猛的回神,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死死按在她胸前,鼻尖几乎蹭到她的发顶。
更要命的是,掌心竟隔着薄薄的中衣,触到了顾思瑶胸前的那处柔软。
“对、对不起!” 他像被烫到般松手,后退半步时却撞翻了石桌上的茶盏,青瓷碎裂声里,两人同时红了耳根。
望着他局促不安的模样,也为了消解这难堪的氛围,顾思瑶忽然轻笑出声“安公子,如此深夜,所为何事?”
他轻咳一声,自怀中取出一盒油纸包,递与顾思瑶,沉声道:“我食不下咽,留之亦是无用,便赠予你了。”
见她面露疑惑之色,安墨柳又岔开话题,缓声道:“我想问你,你脖颈之后的印记,究竟是何缘故?”
闻得此言,她轻抚脖颈,摇头道“我也不知,阿娘拾得我时,此印记已然存在。
”你····你之意,莫非你非顾大娘亲生?
顾思瑶面沉似水,毫无表情,仅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毕竟已过去十数年,她亦想通了,兴许是自身不祥,方遭遗弃吧!
看她神色有异,安墨柳欲宽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又忆起表姐脖颈处有一模一 样的印记,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在颈后一个在胸前,莫非这其中有何关联?看来,他须寻机探探希儿的口风。
“顾姑娘莫要胡思乱想,你自身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明日我便差人,去查探一下你的身世。”
顾思瑶当即回绝,“不必了,如此甚好,阿娘自幼对我疼爱有加,所谓养育之恩重如泰山,日后我定会好生孝顺于她,至于亲生父母,于我而言已无足轻重。”
言罢!她仰头凝望天上的明月喃喃道:“又快十五了,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我的心愿便是希望阿娘的身体能早日康复。”
闻此,安墨柳亦望向天上的明月,又凝视着她,眼前的女子眉眼间总有一种让他熟悉的感觉,初次相见时便有此感,但是当时他并未深思。
“既是如此,那便依你,日后若有难处,尽可告知于我。”
顾思瑶抬眼,猝不及防撞进他深潭般的目光。那眼底翻涌的情愫太过复杂,让她不禁产生了错觉,可很快便回过思绪,轻声道:“谢谢你,”
安墨柳凝视着她低头的样子,忽地感到喉咙发紧,原本想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最终只道了一句:“夜深露重,早些歇息罢。”
待她抬头时,他已然翻身上马,月光如银,洒落在他月白锦袍之上,将其背影映照成一道银白色的剪影。
此时燕王府内,燕希儿正裹着狐裘立在廊下,指尖捏着块帕子绞来绞去。
春桃捧着鎏金手炉跟在身后,炉中炭火烧得正旺,却暖不了主子眼底的薄霜。
“又咳嗽了。” 春桃轻声埋怨,将手炉塞进她怀里,“夜里风凉,小姐仔细伤了身子。”
燕希儿仿若未闻,眼神越过太湖石,凝视着月洞门,似是要透过层层墙壁,望见安侯府中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
“桃儿,”她忽然开口,“你可知阿墨他……近来所为何事,往昔至多三日便会来探望我,而今已过四日了。”
春桃心中了然,她早已从钱管事那里知晓,近日安墨柳与一贫家女子过从甚密,然而她又怎能将此事告知自家小姐呢?只得宽慰道:“墨少爷想必身负要事,小姐还是回房歇息吧,莫要着了凉。”
听她这样讲,燕希儿那紧绷如弦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待回到房中,她又迫不及待地询问:“爹爹,何时从那江南归来?”
“奴婢听钱管事所言,老爷或于后天清晨便会赶回。”她边说边轻柔地为她盖上被子。
燕希儿忽然伸手攥住她的衣袖:“桃儿,你说…… 若我从未染上这咳疾,是不是就能风风光光做阿墨的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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