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图的绿线疯狂跳动,在显示屏上划出绝望的锯齿,而宁宁苍白如纸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石大夫!我侄女怎么样了?” 我抓住主治医师的白大褂,声音颤抖得像深秋的枯叶。医生摘下眼镜擦拭镜片,镜片后的目光比窗外的天空还要灰暗:“情况很不乐观,你大嫂已经签了病危通知书。”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我眼前发黑,走廊的灯光突然扭曲成无数条刺眼的光带,将他困在窒息的旋涡里。
大嫂瘫坐在床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上绽开暗红的花。
“他六叔,快去海崖让渔业队传呼机联系你大哥,让他快回来看看闺女最后一眼吧。”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磨,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我强撑着颤抖的双腿,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像被棉花堵住,只能机械地点头。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铁丝,锋利地割着众人的心。我守在病房门口,听着里面护士急促的脚步声和金属器械碰撞的声响,恍若置身于冰冷的刑场。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却盖不住大嫂压抑的呜咽,那声音像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越勒越紧。当渔业队传来消息说大哥正在往回赶时,我竟分不清这是希望还是更残忍的折磨。
医生在宁宁出院前,严肃地向大嫂说明病情:“一定要时刻注意,别让她再犯病了,当病人第三次动手术开刀,就很难保证其生命了。” 这句话,就像一道沉重的阴影,笼罩在全家人的心头。
出院后,大嫂对宁宁的照顾更加小心翼翼,特别是到了春天,春暖花开的时候,稍有异样,就赶紧拿出治疗哮喘的口喷剂。那小小的喷剂,成了全家人对抗病魔的唯一希望。他多么希望大哥能快点回来,见上宁宁最后一面。
然而,命运总是如此无情,大哥没能赶上。当大哥赶到医院,只能在冷冰冰的停尸房里,见到女儿身上盖着的那块白布。
这个饱经风霜的庄稼汉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无声地痛哭着。那泪水里,有后悔,有自责,有对女儿无尽的思念,仿佛是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命运的齿轮终究没有停下无情的转动。当大哥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地冲进医院时,只看到停尸房里那具小小的、盖着白布的躯体。
这个平日里扛得动百斤麻袋的汉子,此刻像被抽走了脊梁,缓缓跪倒在地,指节抠进水泥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宁宁,爹来晚了......” 他的哭喊撕心裂肺,在空旷的停尸房里回荡,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
大嫂在邻居的搀扶下走进来,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她伸手抚摸着白布下女儿的轮廓,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刺破了死寂的空气,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颤抖。
“是娘对不起你啊!” 她瘫倒在地,像片被狂风卷落的枯叶,泪水混着鼻涕糊满脸庞,“当初不该把你送走,不该......” 她的哭诉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悔恨,像重锤敲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脏。
出殡那天,天空阴沉得像块铅。小小的棺材上覆着素白的绸布,仿佛一朵过早凋零的花。
村民们站在路边,看着这一幕,无不摇头叹息,有人悄悄抹泪,有人低声啜泣。送葬的队伍缓缓前行,纸钱在空中纷飞,像一群折翼的蝴蝶。
我望着棺材,喉咙里堵着块滚烫的石头,眼前不断浮现宁宁懂事的笑脸 —— 那个说要养他老的小女孩,那个在病床上还惦记着不让大人操心的小天使,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
此后的日子,王家的屋檐下仿佛永远笼罩着一层阴霾。大哥大嫂常常对着宁宁的照片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大嫂的手总是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女儿的温度。
大哥则变得沉默寡言,原本爽朗的笑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夜里压抑的叹息。他们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儿子小刚身上,却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记忆刺痛 —— 或许是看到路边卖的小摊,或许是听见别家孩子清脆的笑声,泪水就会毫无征兆地涌出来。
命运的无常,就像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风雨,将这个家庭的幸福击得粉碎。宁宁短暂的十二年生命,像流星划过夜空,虽然璀璨却太过短暂。
她的离去,在每个人心中都留下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每当夜深人静,那伤口就会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们曾经拥有过,又失去了多么珍贵的宝贝。这份伤痛,这份思念,将永远伴随着他们,在岁月的长河里,化作一首无声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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