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能感觉到后台方向,郭德纲那双穿透力极强的目光正沉沉地压过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凝固中,我轻轻地、几不可闻地,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冷笑。
那声音很轻,被话筒放大,却像一根冰针,瞬间刺破了舞台中央那团无形的、灼热的混乱。
何九华像是被这声冷笑狠狠抽了一鞭子,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的混乱和痛苦瞬间被一种更深的、近乎恐慌的东西取代。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微微侧身,面向观众席,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声音通过话筒清晰地传递出去,带着一种刻意的、彬彬有礼的歉意:
“各位观众朋友,实在不好意思。看来后台给何老师准备的‘醒酒汤’劲儿还没过,我们何老师这是还没找到北呢。” 我故意将“醒酒汤”三个字咬得清晰无比,瞬间将何九华失控的指责轻飘飘地归咎于“醉酒”。
台下爆发出一阵恍然大悟般的哄笑,夹杂着善意的调侃。
“吁——”
“九华喝大了吧!”
“穗穗别生气!”
在笑声和起哄声中,我优雅地颔首,然后,没有丝毫留恋,转身。藕荷色的旗袍下摆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稳定,一步一步,朝着侧幕条那厚重的阴影走去。
没有再看身后那个僵立在聚光灯下、脸色惨白如纸的身影。
一步跨入侧幕条的阴影,后台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重新包裹上来。嘈杂的人声,搬动道具的碰撞声,瞬间涌入耳朵。岳云鹏正拿着保温杯喝水,看见我进来,脸上那惯常的笑容僵住了,眼神复杂。张云雷靠在墙边,抱着手臂,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带着无声的询问。
我谁也没看,径直朝着通往后台休息区的通道走去。脚步越来越快,几乎要跑起来。旗袍紧裹着身体,束缚着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得肋骨生疼。那声冷笑和那句“醒酒汤”带来的短暂胜利感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翻江倒海的屈辱和愤怒。
“穗穗!穗穗!”
急促的脚步声自身后追来,带着明显的慌乱和喘息。
是何九华。
他竟直接从台上追了下来!月白色的大褂下摆被他跑动带起的风吹得翻飞,额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脸色白得吓人,那双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
他几步就追了上来,在通道拐角处,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蛮横和恐慌。
“放开!”我猛地顿住脚步,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刺骨。
他非但没放,反而攥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滚烫的掌心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穗穗!你听我说!刚才台上…台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他语无伦次,呼吸急促,“我是…我是喝多了!我混蛋!我…”
“何九华!”我猛地甩手,用尽全身力气想挣脱他的钳制,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的通道里激起回响,“松手!你弄疼我了!”
手腕被他死死攥着,像被铁钳箍住,挣脱不得。冰冷的怒火混杂着一种被冒犯的屈辱感在血液里奔涌。我抬起头,目光像两把淬了寒冰的匕首,直直地刺向他慌乱的眼睛:
“你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何老师!”我刻意加重了“老师”两个字,字字如冰锥,“四年前一声不吭,我拿着通知书走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跑出来,借着酒劲儿撒疯,在台上砸挂我?当着几千人的面说我良心学窄了?何九华,你告诉我,到底是谁的良心被狗吃了?!”
通道里昏暗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瞬间褪尽血色的面容。他像是被我这番话狠狠击中,攥着我手腕的力道松了一瞬,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一种更深沉的慌乱。
“四年前…四年前…”他喃喃着,嘴唇哆嗦着,眼神开始剧烈地躲闪,不敢直视我逼问的目光,“我…我当时…”
他支支吾吾,喉结上下滚动,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沉重的秘密堵在喉咙口,压得他喘不过气。那副欲言又止、闪烁其词的模样,像一把钝刀子,缓慢地、残忍地切割着我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期待。
看着他这副样子,看着他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无法言说的挣扎,我心中那团冰冷的怒火,竟奇异地、一点点地熄灭了。
不是原谅,不是理解。
而是彻底的、冰冷的失望。
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将最后一点残存的火星彻底浇灭,只剩下灰烬的余温和刺骨的寒冷。
原来,四年过去,他连一个像样的解释,甚至一个坦率的“对不起”,都给不起。
我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也无比可笑。
手腕上的力道随着他精神的恍惚而松脱了。我轻而易举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我没有再看他的表情。转身,脊背挺得笔直,朝着休息室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平稳,异常决绝。
身后,只剩下他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在空旷的通道里,显得那么空洞,那么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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