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生活,仿佛被注入了某种轻盈的蜜糖,连空气中飞扬的灰尘都折射着微甜的光晕。张鹤伦的存在,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将我的目光和心神牢牢吸附。他会在排练时,故意走到我整理道具的角落,装作不经意地哼起一段新写的太平歌词小调,眼角余光却悄悄瞟着我,捕捉我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会在我示范完一段复杂的板点后,突然伸出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我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红的手腕,低声问:“累不累?”那指尖的温度,像带着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让我的心跳骤然失序。
有一次,后台只剩下零星几个人。我正踮着脚,费力地想将一顶沉重的头冠放回高处的道具架。手臂酸麻,指尖打滑,头冠摇摇欲坠。就在我咬牙坚持的瞬间,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托住了头冠的底座。熟悉的气息从身后笼罩下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笨手笨脚的。”张鹤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宠溺。他轻松地将头冠放好,然后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在他和道具架之间狭窄的空间里。后台昏黄的灯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他微微低头,那双总是带着舞台光彩或后台狡黠的眼睛,此刻沉静得像两泓深潭,清晰地映出我有些慌乱的身影。
“那天……”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磁性的沙哑,在安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暧昧,“踩我鞋……故意的吧?”他的目光灼灼,像带着钩子,直直地探进我眼底最深处。
距离太近了。近得我能清晰地数清他低垂的眼睫,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头。我的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心跳如擂鼓,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种巨大的、带着晕眩感的甜蜜和羞涩,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彼此纠缠的呼吸声和那震耳欲聋的心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暧昧几乎要冲破某个临界点的瞬间——
“鹤伦!栾哥找你!急事!”烧饼那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猝不及防地撕裂了后台角落这层无形的、旖旎的薄纱。
张鹤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像被惊扰的湖面,迅速荡开涟漪,随即被一层懊恼和被打断的烦躁所覆盖。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强行压下某种冲动,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才转身,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快,大步朝着栾云平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我靠在冰凉的道具架上,大口喘息,像是刚从深海里挣扎出来。脸上滚烫的温度尚未褪去,心里却因为那戛然而止的暧昧和烧饼那声不合时宜的呼喊,而莫名地空了一块,又隐隐地,浮上一丝不安。栾云平找他?急事?会是什么?
这丝不安,在第二天下午,如同冰冷的藤蔓,骤然收紧,将我拖入刺骨的寒潭。
我抱着一叠刚打印好的、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次日演出流程单,准备送去栾云平的办公室。走到虚掩的门外,里面传来激烈的争执声,清晰地穿透门缝。
“……鹤伦,你看看这个!”是栾云平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似乎将什么东西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
短暂的沉默。接着,是张鹤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尖锐的颤抖:“这……这是苏晚的……简历?您查她?”
“不是我查她!”栾云平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痛心的严厉,“是有人匿名送到我这儿的!你自己看清楚!家庭关系那一栏!”
又一阵死寂。那沉默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然后,我听到了张鹤伦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极寒的冰窟里捞出来,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破碎的绝望:
“苏振华……曲艺家协会……副主席?”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喃喃地重复着,“她父亲……是苏振华?曲协的……苏振华?” 最后那个名字,被他用一种近乎撕裂的语调吐出。
下一秒,办公室里传来一声刺耳、决绝的碎裂声!
“哗啦——哐当!”
是重物被狠狠扫落在地的声响!伴随着某种坚硬物件碎裂开来的、令人心悸的脆响!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怀里的流程单“哗啦”一声散落在地,白纸黑字像雪片般铺了一地。我僵立在门外,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栾云平最后那句冰冷的质问和张鹤伦那破碎绝望的声音在耳边反复轰鸣。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拉开!
张鹤伦冲了出来。他脸色惨白,下颌线绷得像铁,那双曾经映满星辰、也曾盛满温柔的眼睛,此刻赤红一片,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火、被欺骗的剧痛,还有深入骨髓的失望和冰冷。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刺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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