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九华那砸挂的余音还在小园子里回荡,台下的掌声和哄笑声像潮水般涌动着。侧幕条后,我抱着念念,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从斜对面射来的目光,灼热、震惊、难以置信,死死地钉在我身上,几乎要将我穿透。我刻意地偏过头,目光专注地落在怀里正兴奋地扭着小身子、指着台上灯光咿咿呀呀的念念身上,用指尖轻轻梳理他柔软的发顶,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与那道刺人的视线都与我无关。
演出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如同特赦令。观众席的灯光次第亮起,人群开始喧哗着离场。我立刻抱着念念站起身,低声对旁边还在回味刚才台上效果的张九南说:“九南哥,麻烦跟我哥说一声,我先带念念回去了,他今天有点困了。” 没等张九南完全反应过来,我已经抱着孩子,低着头,脚步匆匆地穿过依旧热闹的后台,像一尾急于沉入深水的鱼,只想迅速消失在人群的视线之外。
后台的通道狭窄而拥挤,散场后的演员、工作人员进进出出。我抱着念念,小心地避开人流,快步走向通往侧后门的通道。就在快要走到门口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从旁边道具箱的阴影里跨了出来,结结实实地堵在了我的必经之路上。
熟悉的轮廓,只是比记忆中似乎清减了些,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深蓝色的大褂还没来得及换下,衬得他脸色在后台惨白的灯光下愈发显得苍白。樊霄堂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在我面前,胸膛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急促,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狂喜、痛苦、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恳求。
“晚晚……”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真的是你?你……你回来了?”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我的脸,随即又不受控制地、带着某种贪婪的探究,落在我怀里正用小手揉着眼睛、显然已经困倦的念念身上。
念念似乎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情奇怪的高大叔叔吓了一跳,小嘴一瘪,往我怀里缩了缩,带着浓重睡意的奶音软软地响起:“妈妈……回家……”
这一声“妈妈”,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中了樊霄堂。他身体猛地一颤,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幽深复杂,死死地盯住念念那张酷似某人小时候的小脸,嘴唇微微哆嗦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将念念抱得更紧,用身体挡住了他过于直白的视线。一股混合着厌恶和警惕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让我只想立刻离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樊先生,借过。” 说完,抱着孩子,侧身就要从他旁边硬挤过去。
“晚晚!”樊霄堂急了,下意识地伸手想拉我的胳膊,手指几乎要碰到我的衣袖,“别走!我们谈谈!就五分钟!求你了!”
我猛地往旁边一闪,避开了他的手,动作幅度有点大,怀里的念念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我眼神骤然锐利如刀,毫不掩饰地刺向他,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冰锥般的寒意:“樊霄堂!别碰我!离我和我的孩子远点!”
那冰冷的眼神和话语里的决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樊霄堂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只剩下灰败。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那道侧门,迅速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公司临时派发的紧急任务钉在了会议室。一个跨国视频会议连着另一个项目协调会,手机被调成静音塞在包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干扰。直到下午三点多,会议才告一段落,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从包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赫然显示着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何九华打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心脏。急忙回拨过去,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晚晚!”何九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种强压着烦躁的急促,“你总算接电话了!念念在我这儿呢,小家伙有点闹觉,哄半天了,一直吵着要妈妈,哭得小脸都花了,我怎么哄都不行……你这会开完了没?能不能赶紧过来一趟?就在小园子后台休息室!”
“念念哭闹?”我心里一揪,立刻道:“刚开完,我马上过来!哥你辛苦再哄哄他!” 挂了电话,我抓起包就往外冲。念念虽然偶尔会闹点小脾气,但很少会哭得让舅舅都哄不住,一定是哪里不舒服了。
一路心急火燎地赶到三庆园后台。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的景象却让我微微一怔。
没有预想中的嚎啕大哭。休息室里很安静。念念并没有在哭闹,而是乖乖地坐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板上,小手里正捏着一个色彩鲜艳的塑料小风车。何九华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脸色却有点沉,眼神复杂地看着念念身边蹲着的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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