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被拉扯着,终于熬到了德云社一年中最盛大、也最喧嚣的夜晚——封箱演出。剧场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后台也比往日更加拥挤忙碌,演员们穿梭往来,空气中弥漫着亢奋、期待和一丝大战前的紧绷。
郭慕宁抱着琴盒,安静地坐在她那个靠墙的专属小凳上。周围师兄弟们热火朝天地对词、走位、检查行头,只有她这里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显得格外安静。她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盒边缘粗糙的皮质,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不远处传来的谈笑声。
是张云雷和林晚晚。
“……辫儿哥哥,你待会儿真带我返场啊?”林晚晚的声音又甜又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撒娇,“我……我有点怕出错,底下那么多人看着呢!”
“怕什么。”张云雷的声音带着笑意,是那种郭慕宁很久没听到过的、轻松而包容的语气,“有我托着你呢。按咱们下午对的来,错不了。放开了使,包袱响了算你的,泥了算我的!”
“哎呀辫儿哥哥你最好了!”林晚晚雀跃的声音几乎要飞起来,“那我再去对对词儿!”接着是一阵小跑离开的脚步声。
郭慕宁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她抬起头,视线穿过晃动的人影缝隙,看到张云雷正侧身对着镜子整理领口。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墨色团花大褂,衬得身姿越发挺拔清隽。他脸上带着演出前惯有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嘴角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和林晚晚说话时那点温和的笑意。
那笑意,像针一样刺进郭慕宁的眼底。
她迅速低下头,重新盯着自己的琴盒。心口那块空洞,似乎又扩大了一些,冷风飕飕地往里灌。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压下翻涌的情绪,打开琴盒,取出那把依旧陌生的三弦。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弦,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开始做最后的调音。这是她的工作,她的饭碗。无论发生什么,台下的衣食父母不能辜负。
前台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叫好声一阵高过一阵,终于轮到了今晚的重头戏——张云雷的节目。报幕声落,满场灯光聚焦,张云雷迈着潇洒的台步,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登场。郭慕宁抱着三弦,跟在他侧后方几步远的位置,垂着眼帘,走上这熟悉又陌生的舞台。
强光刺眼,台下是黑压压攒动的人头和闪烁的荧光棒,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熟悉的舞台,熟悉的搭档,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陌生感。她走到舞台一侧的琴凳坐下,调整好麦克风,将三弦稳稳地抱在怀中。指尖搭上冰凉的弦,微微沁汗。
张云雷站在舞台中央,追光打在他身上,墨色团花大褂流光溢彩。他从容地朝台下拱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开口便是清亮悦耳的嗓音,几句话便稳稳控住了全场气氛。台下反应热烈,笑声掌声不断。
郭慕宁收敛心神,指尖拨动。新琴的音色经过几场磨合,比最初顺耳了些,但每一次拨弦,指尖传来的震动依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隔阂感,像是在提醒她那段被强行抹去的过往。她努力将全部心神灌注在旋律里,配合着张云雷的唱腔,起承转合,一丝不苟。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渗进鬓角。
演出顺畅地进行着。张云雷状态极佳,唱腔清越激越,包袱抖得又脆又响,台下气氛被一次次推向高潮。郭慕宁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或许,今晚能平安度过。
就在一段酣畅淋漓的唱腔之后,张云雷习惯性地踱步到舞台一侧,靠近郭慕宁的位置,做出一个喝水休息的过渡动作。他拿起桌上的折扇,轻轻敲了敲手心,目光扫过台下热情高涨的观众,脸上带着掌控全场的从容笑意。
“今儿个封箱,大伙儿是真捧场!我这心里啊,热乎!”他声音带着笑意,目光状似无意地朝郭慕宁这边瞥了一眼,那眼神极其短暂,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郭慕宁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指尖的弦音无意识地慢了一拍。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她的心脏。
果然,张云雷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相声演员特有的、夸张的“痛心疾首”:
“不过啊,这人呐,一红,是非就多!后台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摇着头,折扇指向侧幕方向,动作幅度很大,带着强烈的暗示意味。
台下的笑声稍稍收敛,带着好奇和期待,等着他的“现挂”。
张云雷的目光再次极其精准地、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笑意,扫过郭慕宁坐的位置,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剧场的每一个角落:
“有些个人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心眼儿比那针鼻儿还小!整天琢磨着告黑状、打小报告,生怕别人好了!你说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套?累不累啊?”
“轰——!”
台下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声和叫好声!这“现挂”砸得太响,太“脆”了!观众们只当是角儿临时抓哏,讽刺后台某个不具名的、爱搬弄是非的小人物,充满了喜剧效果和“接地气”的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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