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他淡淡应了一声,不再看我,转身走到谱架旁拿起稿子,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看了起来。
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始。
随着策划工作的深入,我和张九龄的接触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有时是策划组开会讨论到他的人物线,需要他本人确认细节;有时是在后台碰见,讨论某个包袱在现实中的“原型”是否能用;有时是他排练间隙,会就某个段子里的年轻化表达随口问我一句看法。
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反差。
台上的张九龄,是火力全开的逗哏“小霸王”,语速快,反应急,包袱又脆又响,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劲儿,和王九龙配合得天衣无缝,常常引爆全场。但台下的他,尤其是面对工作时,却显得异常沉默和专注。排练时,他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捧着稿子,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手指下意识地在膝盖上敲打着节奏。他很少主动跟人闲聊,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眉头总是习惯性地微锁着,像是在和某个无形的难题较劲。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有点“冷”的人,却会在一些极其细微的地方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周到。
有一次策划会开得晚,结束时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我没带伞,正站在门廊下发愁。张九龄和王九龙排练完出来。王九龙咋咋呼呼:“哇靠!好大的雨!龄哥,咋办?跑回去?”
张九龄没理他,看了一眼外面密集的雨帘,又瞥了一眼抱着文件袋的我,转身回了后台。不一会儿,他拿着一把深蓝色的大伞出来,递给我,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给。社里的公用伞,下次带过来就行。”说完,他拉上连帽衫的帽子,招呼王九龙:“走了!”两人就那么直接冲进了雨幕里。
我握着那把还带着他掌心余温的伞柄,看着那两个在雨里奔跑的、迅速模糊的背影,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撞了一下。
还有一次,策划组需要几张演员们日常排练的照片做宣传素材。我端着相机在后台抓拍。拍到张九龄和王九龙时,王九龙对着镜头挤眉弄眼,做各种夸张表情。张九龄则显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侧了侧身,眉头皱得更紧。我刚按下快门,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这张……别用。”
“啊?为什么?”我疑惑地查看相机屏幕,照片里他眉头紧锁,表情严肃,确实有点“凶”。
“太难看。”他言简意赅,眼神里带着点嫌弃,“换个角度,或者……等我表情好点的时候。” 语气里居然带着点……别扭?说完,他像是觉得有点丢脸,快速转过身去,假装整理谱架。
我忍不住笑了。原来他在意这个?
这些小细节,像散落的珍珠,悄无声息地串连起来,在我心里勾勒出一个与初印象截然不同的张九龄。暴躁只是表象,内里是近乎苛刻的艺术追求和一种笨拙的、藏在坚硬外壳下的细致。
王九龙显然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一次排练间隙,张九龄去洗手间了。王九龙凑到我身边,一边擦汗,一边对我挤眉弄眼,压低声音,脸上是促狭的笑容:“林大记者,你有没有发现,我们龄哥最近……有点不一样?”
“嗯?哪里不一样?”我故作镇定地整理相机包。
“嘿!”王九龙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排练的时候不骂人了啊!以前我稍微错个气口,他能怼我三分钟不带重样的!现在?啧啧,顶多瞪我一眼,或者叹口气,说‘再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夸张地做了个“西边”的手势,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八卦的兴奋:“你说……是不是因为你在这儿,他不好意思暴露‘本性’了?怕吓着你?”
我的心猛地一跳,脸上瞬间有点发烫,佯怒地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那是张老师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了!”
“切!”王九龙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笑嘻嘻地跳开,“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日子在忙碌和这种微妙的气氛中滑过。七夕节悄然而至。
那天策划组收工早,孟鹤堂他们几个有家室的都早早溜了。后台只剩下几个单身汉,包括张九龄和王九龙。王九龙嚷嚷着要组局吃火锅,被周九良以“养生”为由无情拒绝。秦霄贤被朋友叫走了。
“得,孤家寡人,回宿舍打游戏去。”王九龙蔫蔫地收拾东西。
我整理好资料,准备离开。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张九龄的声音,比平时似乎低了一点:“林溪。”
我回头。他站在几步之外,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手里没拿稿子,也没穿大褂,就是一件简单的灰色连帽卫衣,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也少了几分台上的凌厉。
“嗯?张老师,有事?”
他抿了抿唇,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才开口,声音有点干:“那个……新魔术,想找个地方试试效果……后台太乱。小剧场现在空着,灯也能开……你……有空帮我看一眼吗?就几分钟。”他语速有点快,说完就看向别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卫衣的抽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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