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口喊他,哥哥。
一片细长的叶子,长在秋日结霜的早晨,他的迟疑如同晨露,顷刻被蒸发得一干二净,而后叶片微微摇晃,这就是那一瞬温长曦颤抖的幅度,小得像一次错觉。
他走向你。
他躲闪着不肯看你的眼睛,众目睽睽之下,你们像是初次见面那样,他的手背碰到你的掌心,真是奇怪,如果他刚刚起床赶来,手怎么冷得像冰?
你问道:“我是怎么了?”
温长曦愣了愣,还是回答道:“你掉进水池里,发了几天高烧。”
“哦,”灯开得太亮,你微微眯起眼睛,“我好难受。”
你想问父母这俩角色在哪个片场,你一直没见过,但也不敢开口,怕直接演砸了。
眼前这个人就算还小也是只小狐狸。
温长曦扫视了一圈:“安秘书呢?”
没人吭声,静了五秒有人说:“在路上了。”
“她什么时候走的?”温长曦问。
又没人敢回答了。
温长曦犹豫了片刻,伸出手虚虚盖住了你的眼睛,对身后的人说:“灯开这么亮做什么?”
那人被一个小这么多的孩子命令,脸色明显不好看,不情不愿去调整了开关。
温长曦盯着你,你也打量着他的脸,揣测他现在的年纪,有人随着时间而变得平滑,而他却像是被岁月雕琢出棱角,现在的他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你在坚定不移的前进,周围的一切却随着你的选择向前或退后,你才能看到他这副样子。
在场的所有成年人中,你没有找到任何一张相熟的脸,此处住宅也更古旧,地板因为长久的磨损,划痕面泛着油润的光斑,温长曦察觉到你的走神,现在的他隐藏自己表情的能力还不够火候,他如释重负般卸了力气,起身想走——
就那一瞬,他的袖口被你拽住。
“别走,哥哥。”你说。
姓名如果是最短的咒语,称呼也许更接近一个诅咒,温长曦被这两个字抓住了,他的余生都要钉在原地绕着这个称呼打转,画出大大小小的圆。
他坐在了你的床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所有的话都和窗外的风一起屏住了,他垂下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那般,细细看自己妹妹的脸。
“我就在这,”他说,“你……睡一觉就会好的。”
他压低声音,说出哄孩子的絮语,但你这个身体本身就是个孩子。你被笼罩在并不高大的阴影里,他的发顶的影子,正落在你的掌心。他的脊背把身后成年人的目光尽数遮住,这个夜晚也许还要有新的故事,但睡意烘烤着你的脸,你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你再睁开眼睛时,人已经散去,温长曦站在门外,看他的神态,似乎正与对面的人说些什么。
你把身子扭了几个角度,都没能看到站在他对面的人的脸,反倒是发出的动静惊动了他,他回头看了你一眼,对你点了点头,但没有马上过来。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能通过窗帘脚边看出窗外已经天亮了。宝贵的二十五天溯洄时间就被睡眠用掉几个小时,你却没什么办法。
走廊的光线斜进房间,像被裁掉一半的纸张,用铅笔浅浅画成温长曦的轮廓,然后这张草稿愈发清晰,脱离画纸,你一抬头,看见他已经站在你的床头。
“我联系了……”他的语气有些别扭,边说话边看你的脸色,“温女士,母亲还是没有时间回国,但是会安排新的管家和生活助理。”
人称在这短短一段里风云变幻,温女士大概就是你那位从没见过的生理母亲,值得注意的是温长曦的态度,温女士和他也许关系没有那么密切。
你点点头,还没开口,温长曦已经把水杯递给了你。
你才发现自己渴得厉害,一杯水见底,他接过,行动熟练得像是护工,你小声说:“谢谢你。”
温长曦瞥了眼门外,现在整个空间只剩你和他了,他一夜没睡的脸有些憔悴,和床头那束蔫瘪的花类似,他问:“你现在这副做派又想如何?装乖给我看吗?”
他居高临下看着你,捕捉你神情的每个变化,你猜自己就算掩饰得再好,那一瞬眼睛恐怕也瞪大了,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温长曦都最难应付。
他揉了揉额角:“不管你想怎么闹,我是你哥哥的事情已经定好了,你就闹得算淹死在后花园,温……母亲也不会回来看你一眼。”
他对一个十岁的小孩说这些话。
看来时间对于温长曦而言根本没让他学会善良,他只是用着教养伪装了措辞,剥离了彬彬有礼的外壳,他的语句碰上冰锥都有更胜一筹的锋利。
你看着他这张脸:
A. “你说话真难听。”
B. 给他一拳
C. 掉眼泪
【66.67%选择C】
室内下雨了。
不是,是你的眼睛里大颗大颗的泪水涌了出来。
这悲伤也许并不属于你,而来自于这副身体曾经的主人,一旦你不压制这种情绪,身体里的所有水分都积压着争先恐后变成一场哭嚎,而后这个十岁的灵魂哭累了,雨云般消散,她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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