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黑白人影,定格了七十年的时光。
汉斯看着萧羽,又看了看叶雪嫣,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片很深的海。“我父亲说,锁用来守护,钥匙用来开启。照片是钥匙,它证明了你的身份。但你爷爷留下的,不止一把锁。”
他转身,蹒跚地走向书房另一侧的橡木柜。柜子很老旧,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汉斯没有用钥匙,而是用指关节,在柜门上敲击了几下,遵循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嗒…嗒嗒…嗒。
柜门应声而开,里面没有书籍,只有一个被黑天鹅绒包裹的方形盒子。
汉斯颤抖着手,将盒子捧了出来,动作虔诚得像是在捧着圣物。他将盒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躺着的,是一块银质的怀表。
表盖紧闭,但表盘外圈的金属上,雕刻着一圈精密复杂的星轨图案。
叶雪嫣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腕。她一直戴着的一条铂金手链,吊坠正是一个小巧的星轨图案。两个图案,一个在古老的怀表上,一个在现代的手链上,细节、弧度,竟别无二致。
“这……”她第一次在萧羽面前,露出了全然的惊愕。
萧羽接过怀表。
金属的冰冷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他没有去打开表盖,只是用拇指,摩挲着表壳上的星轨纹路。
记忆读取。
瞬间,壁炉的火光、书房的陈设,尽数褪去。
轰鸣声灌入耳中。
火光,冲天的火光。残破的建筑,哭喊的人群。时间回到了1945年的柏林,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和绝望的味道。
一间昏暗的地下工坊里,年轻的“钟匠”,也就是萧羽的爷爷,正满头大汗地撬开那座齿轮钟的钟摆。他的身旁,是年轻的克莱恩先生,脸上满是恐惧。
“快!他们马上就要搜过来了!这些东西带不走的!”克莱恩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
“这不是东西。”爷爷的声音沉稳,他手上动作飞快,将一本厚厚的,用油布包裹的黑色账本,死死地塞进了钟摆的空心铜壳里。
“钟匠,你疯了!这会害死我们的!”
“和平会回来的。”爷爷将钟摆重新合上,手艺精湛,天衣无缝。“等和平了,带着它,去东方,找到我的家人。”
“我怎么找?”
爷爷从怀里掏出这块星轨怀表,塞进克莱恩手里。“但不要交给我的儿子。把它,交给我的孙女。”
克莱恩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为什么是孙女?”
“有些债,只能女儿来还。”爷爷最后看了一眼那座齿轮钟,眼神复杂,“有些齿轮,也只有她们才能转动。记住,用这把锁,去等那把钥匙。”
画面破碎。
萧羽回过神,额角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胸口起伏,那段记忆带来的压迫感,依旧沉重。
他翻过怀表。
在怀表的背面,用花体字雕刻着三个字母。
Y.Q.S他把怀表递给叶雪嫣。“看看背面。”
叶雪嫣接过,指尖触碰到那三个冰冷的字母。
Y.Q.S她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硬了。
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
过去无数个日夜,她签文件,看合同,这个名字总会出现在公司的元老股东名单里,出现在家族的历史里。
叶…青…山。
是她爷爷的名字。
一个尘封的记忆片段,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里炸开。
小时候,在老宅的书房里,爷爷的书桌上总是放着一个黄铜的齿轮摆件。那不是什么值钱的古董,就是一个普通的机械零件。但爷爷每天晚上,都会用一块麂皮,一遍又一遍地擦拭那个齿轮。
她曾经问过:“爷爷,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旧东西?”
爷爷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现在,答案穿透了二十多年的时光,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
“Y.Q.S……”叶雪嫣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是我爷爷,叶青山。”
萧羽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他以为这是他萧家的秘密,却没想到,重点指向的,是叶家。
是叶雪嫣。
“钟匠”在七十年前的火光里说,要把东西交给他的孙女。
克莱恩的后人,汉斯,在这里等了七十年。
而他萧羽,带着爷爷的血脉,却像是这巨大齿轮中的一环,作用只是为了把远在柏林的“锁”,送到真正的“钥匙”面前。
汉斯看着两人,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钟匠说,钥匙会找到锁。现在看来,锁也一直在等着钥匙。”
他指了指叶雪嫣手上的齿轮“戒指”。“这是信物。”
他又指了指萧羽。“你是引路人。”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叶雪嫣手中的怀表上。“而你,是继承者。”
“继承什么?”叶雪嫣追问,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但那紧握着怀表的手,却泄露了她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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