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闻的气味儿四下扩散,一些人掩鼻后退,一些人把车窗打开。
“大蒜气味,磷化物!这个不是小事,要赶紧送医院!”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突然说,怕人不信,他扶扶眼镜接着道:
“我是教化学的,错不了。有机磷农药听说过没有?就那个!喷到庄稼上能杀死害虫,浓度大的话会危及生命。
这个东西会挥发,吸入也会中毒,大家都把口鼻捂上,风往那边刮,都往这边站站。煤灰,哪里有煤灰?赶紧把吐出来的东西埋上。”
“站里面有,我去撮——”有人应声出去。
菁莪几人听到“磷化物”三个字时,彼此对视了一眼,心知坏事了,这可是会损伤神经系统的东西,如果不能尽快解毒,性命堪忧,即便解了毒,也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祈祷这孩子吃下的少吧。
菁莪把围巾解下,给哥哥系上,把他半个脸都捂严实,让小昭把大衣毛领竖起来,挡住口鼻。然后拉着韩蜀往后退。
化学老师解释完了,又小声说一句:“这东西有很强烈的大蒜味,她是怎么吃下去的?”
“就是有烂大蒜味。”小男孩说,“我说罐头坏了,不能吃了,得扔掉,妹妹不扔,我要扔,她就哭。”
“你咋没事?”孩子母亲问他。抓的重点总和旁人不同。
“我没吃,妹妹把一瓶都吃了。”小男孩低下了头。
“你个死孩子,你想害死俺妮儿啊!”
孩子母亲呜嗷一声,扬手就要往小男孩头上打,被鸭舌帽男人拦住。
“关孩子什么事?不是你家的孩子,你没权利教训。”
不是她家的孩子?这下不仅菁莪几人疑惑,车厢其他人也疑惑—— 一直见小男孩跟在小女孩后面照看,搞了半天不是兄妹俩。
跑出去找医生的年轻人回来了,带来了列车员,带来了线路所的铁路工作人员,也带来了一个穿黑棉布裤袄、留山羊胡的老者。
老者被两个年轻人架着,脚几乎离了地,气息未稳就把鼻子凑到孩子脸上闻了闻,又掀开她眼皮看了看,随即让秦立桓把孩子侧放到椅子上,伸手搭上了她的脉,品了一会儿说:
“是中毒。没有现成的药,我解不了毒,只能灌肥皂水或粪水,再扎两针让孩子接着吐。
能不能救过来,要看她吃下去了多少,还要看她吃下去了多长时间,若是吃下去的多,时间又长的话,恐怕不乐观。
最好赶紧送医院去打针,不能耽误,晚了不知道命能不能保住。”
说完从怀里掏出个破布包,又从中摸出个麂皮针包,看起来像是个挺有道行的老先生。
孩子母亲闻言腿一软坐到了地上,窒息片刻,拍着腿嚎啕大哭,连列车员和铁路工作人员讨论怎么送医院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别人都不好说什么,鸭舌帽男人开口:“哭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送孩子去医院啊!”
“对对对,送医院,送医院……”她抹一把脸一骨碌坐起,开始求人,作揖,下跪,边哭边求,边求边说家里苦,说妮儿还小,说孩子还没见过爹。
孩子没见过爹的事她说过好几遍了,有人好奇,再好奇此时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一个个伸手把她往上拉。
一半人把眼看向小姑娘这边,老先生开始给她扎针了,小姑娘抽搐厉害,行针不稳,秦立桓只好跪在地上扶住她。
火车座椅太矮,老先生也只能把腰深深弯下去。
小昭同样跪在地上,灯光太暗,需要她用手电照着,同时还要不停地清理小姑娘的呕吐物。
另一半人把眼看向商讨问题的列车员和铁路工作人员。
热心人提来两盏马灯,又点上几根蜡烛,车厢亮了。
“同志你先别哭,听我说。”列车员试图打断她,一遍不成功,大喊一声:“是哭的时候吗?!听我说!”
孩子母亲的哭声被噎住。
列车员说话:“离这里最近的县医院在五十里之外,站里有辆自行车,这天气,自行车没法骑,得步行,步行也看不见路,走不快,天亮前不定能走到,怕是要耽误事。还有个公社卫生所,离这里十来里地,不过卫生所能不能救人不敢保证。去哪里?”
“去哪里,去哪里 ……县医院咋这么远呢。”孩子母亲念念,拿不定主意。
“就是这么远,还有山路。”铁路工作人员说。
其实一想就知道会是这样,为什么会在这里建一个线路所?还不是因为距离前后县城都远?
“当然去公社卫生所啊!县医院那么远,赶过去啥事不都耽误了?”
“对,五十多里地,还有山路,黑天,大雪,路上不知道会出啥状况呢。”
围观之人替她着急,有人帮忙出主意。
“那就去公社——”
“好,我和铁路线的这位老刘同志打头,路不好走,得轮流背着孩子,还得有人在前面探路,有人在后面扶着,再需要两个人,哪位同志来?有党员同志吗?年轻的!”孩子母亲刚说半句,列车员就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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