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丝开始向杜燃的双眼爬去,仿佛要将他变成即将化蝶的茧蛹。杜燃在蛛丝完全夺走他的视线前闭上了眼睛,他想逃出,他的意识也想逃出,但被蛛丝严密束缚着,像一个蛋壳之内,杜燃只能向内寻找逃出的办法。一根根蛛丝都是从织婆体内吐出的,每一根都连接着织婆的身体,以及她的意识。杜燃不再下意识地向内缩着身体,抵触蛛丝,而是彻底放松,想象着自己就走在麦田间,树林间,车流间,楼宇间,想象着自己就是风,就是这无处不在的空气,聚是一体,散是无数。杜燃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正在和蛛丝融合,迫切地想要扩散开来,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来了场旅行,一场比坐火车还要更加更加快的旅行,随后的一瞬间,所有的蛛丝的消失了,他真的感觉如空气般轻松。杜燃睁开眼睛,对面的于晓丽变成了一只蜘蛛,水面的倒影是于晓丽,他也意识到双方的位置如同罗盘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这个意识世界是织婆的,杜燃通过蛛丝之间的连接来到了织婆的脑海中。脑海的构造大同小异,都是一样的水面,小异应当是他处在别人脑海中的不安感。
杜燃对面的蜘蛛并没有动作,一直是静止着的,仿佛是一个大型玩具。这片脑海似乎不太安宁,头顶那幽暗的海中不时有青色的光影闪过。过了一会,蜘蛛开始有了动作,眼神有了光彩,头部向上挺起,整个身体也略微抬起,八只黑钢一样的爪子也支起力来,水面中的倒影于晓丽也有了灵光般跃动起来,织婆该是意识到杜燃已经侵入到了她的意识世界中。
“来到这里,你是想霸占我的身体?”织婆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杜燃的行为让织婆感到意外,“还是无处可逃?”
“你不是无所不知的吗?不如来讲讲我的命运?”杜燃说道。
“命运?你对它了解多少?”今天的运数的确太多,织婆甚至对自己产生了些许动摇,“命运,能看,但讲不透。”
蜘蛛瞬间移到杜燃面前,“看看你的脚下,水面倒映着你的本质,看那一条条红色的斑纹,那是你逃不过的命运。”
“为何......”
“为何我的本质不一样?在你的意识中,我的倒影,我的本质只是一只蜘蛛;在我的意识中,我只是我。这也是我逃不过的命运,我的过往。”
“命运,不过是你的说辞罢了,我宁愿相信自己,我的问题,我的生活,不需要靠什么神来干预。”杜燃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
“无所谓了,你困在这里也是一样。”
像上次一样,蛛丝从黑洞一样的空间射出,逐渐包裹住杜燃的腹部,不断蔓延。杜燃淡定地看了眼水面,果然没有任何蛛丝的倒影。
“本质是吧?这都是你意识的控制是吧?”杜燃说道,找回先前轻松的感觉,所有蛛丝如烟般散去,“会不会连这里都是假的?”
“真真假假,又怎么能说清楚呢?”织婆说道,蜘蛛翘起前身,前爪猛地刺进杜燃的腹部,“有感觉吗?还是假的吗?”
这贯穿的疼痛的确是真实的,但在意识世界里,这疼痛就像不死的癌症,一直在痛,摆脱不掉,就连死亡也无比遥远。
“你不会在意识世界里死掉,既然来到了我的脑海中,就留下吧!”蜘蛛的另一侧前爪也刺入杜燃腹部。
杜燃一直咬牙坚持着,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尽管这疼痛远比平常山蛩之间的撕咬要剧烈,已经足以让他想要倒下,想要放弃。他在想这份疼痛究竟是真是假,但这个问题没有那么轻松。鲜血顺着蜘蛛的爪子滴落到水面,泛起一圈圈红色的涟漪,模糊了于晓丽的面容,也将杜燃身上的山蛩模糊成一片。
杜燃盯着如溪流般滴落的鲜血,想着水面里那个身上长满山蛩的自己,那才是自己的本质。既然如此,孰真孰假已经不再重要,鲜血越来越多,水面中的山蛩也越发活跃,突然间,数条山蛩如利刃般扑向倒影中的于晓丽,虽然这个杜燃身上没有山蛩,但他能真切地感受到水面中山蛩嘴部的大张,牙齿的咬合,头颅的摇摆。水面的另一侧,于晓丽全身几乎都在流血,倒影的鲜红瞬间超越了水面上的鲜红。
“啊!”脑海中传来织婆的叫声,蜘蛛也收回两只前爪,连连后退,扎入于晓丽体内的山蛩,和杜燃,也被牵引着向同一方向移动。
水面中的山蛩没有继续袭击着于晓丽,那个杜燃仿佛是他的另一个人格,“管他真假,就让她去受苦去吧!”
“停下!停!”织婆近乎命令地说道,但山蛩却愈发疯狂,撕咬进于晓丽的五脏六腑。
“你的本质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如果早些只做普通的事情就好了。”杜燃仰头大声对黑暗的脑海说道。
“不!我不普通!”织婆仿佛被拆穿了伪装。
“我们都是普通人,尽管有着特殊的经历,但我们的内心从未成长,依然只是......”杜燃看向水面中,于晓丽已经体无完肤,“其实我不需要你的治疗,我没有任何疾病,它们只是普通地想要表达自我的山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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