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薇如约而至城西“揽月楼”。小集设在临湖的敞轩,秋阳和煦,湖光潋滟,几位江南颇有名气的文士墨客齐聚一堂,周文轩也在其中。
沈月薇的到来,并未因她是女子或商人而受轻视。她落落大方,谈吐清雅,对纹样设计、色彩搭配的见解独到新颖,尤其当周文轩展示了她依据古画花鸟小品设计的“灵雀鸣枝”纹样初稿时,更是引来一片赞叹。
“妙哉!沈东家此纹,取古画之神韵,又化入绸缎之实用,雀鸟灵动,藤蔓舒展,清雅脱俗,意境全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画师捻须赞叹。
“是啊,既有文人画的雅致,又不失绸缎的华美,实乃雅俗共赏!”另一位儒商附和。
周文轩看着被众人围在中心、从容应对的沈月薇,眼中是纯粹的欣赏与钦佩:“沈东家才思敏捷,化古为新,文轩佩服。”
沈月薇含笑谢过众人赞誉,顺势介绍了“锦薇记”秋冬新品的理念,以及即将在城南和城北新开分号的计划。她巧妙地将艺术讨论引向商业合作,言谈间既不失风雅,又透露出商人的敏锐与务实。几位文士和富商都表现出浓厚兴趣,当场便有几笔意向订单和日后交流的邀约。
这次雅集,不仅为“锦薇记”拓展了文人雅士的客源,更为新纹样打响了名头。沈月薇乘势而为,凭借精准的市场定位和过硬的质量口碑,“锦薇记”的分号在江南几个繁华市镇陆续开张,生意红火,根基日益稳固。她每日穿梭于总号与分号之间,查看账目、指点设计、培训新掌柜,忙碌而充实。萧玥被春桃和张妈妈照顾得极好,小丫头开始蹒跚学步,奶声奶气地喊着“娘亲”,是沈月薇疲惫时最好的慰藉。
一封来自沈文柏的家书,带来了京城的喜讯:
> 薇儿吾妹:
> 见字如晤。江南诸事可顺?玥儿安否?兄甚念之。
> 喜报!大嫂于昨日辰时平安诞下一子!母子均安!小家伙重七斤八两,哭声洪亮,眉眼酷似大哥!父亲母亲喜极而泣,大哥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在产房外守了一夜,听闻母子平安后,竟抱着父亲嚎啕大哭,引得众人又笑又泪。母亲已亲自照料大嫂月子,家中上下欢腾,已为小侄儿取名“沈瑞”,取祥瑞安康之意。
> 大嫂生产颇为顺利,然孕期辛苦,妹勿挂念。母亲身体尚好,精神矍铄。文松那小子在书院得知添了小侄儿,嚷嚷着要当“文武双全”的好舅舅,读书倒比往日更用功了几分。
> 兄之婚事已定,婚期就在下月初八。诸事繁杂,然有清婉在侧帮衬,一切井井有条。清婉心细如发,于筹备婚仪、安顿新房等事上,出力良多,母亲赞不绝口。妹于江南,不必忧心。
> 另,大哥大嫂与父母皆问及妹与玥儿归期。兄知妹心志,江南乃妹安身立命、心之所安之处。然血脉亲情,思念殷切。兄唯愿妹一切安好,若有闲暇,常寄家书,以慰亲心。玥儿画像,盼寄一幅。
> 江南路远,妹善自珍重。待兄成婚礼毕,或携清婉南下探望。
> —— 兄 文柏 字
读着二哥的信,沈月薇眼眶湿润。大嫂平安生子,沈家又添新丁,父母兄嫂安好,二哥即将成婚,这些都是天大的喜事!一股强烈的思乡之情涌上心头。她多想立刻飞回京城,看看新出生的小侄子,抱抱年迈的父母,亲眼见证二哥迎娶清婉姐姐的盛况!
她提笔欲写回信,想说自己也想回去。但当笔尖触及信纸,“京城”二字映入眼帘,那些深宫高墙、繁文缛节、皇后深沉的目光、以及不得不面对的太子妃之位……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回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可能不得不带着玥儿踏入那漩涡的中心,意味着她好不容易在江南建立的自由生活可能付诸东流。
笔尖顿住,墨迹在纸上晕开一小团。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落笔写道:
> 恭贺大哥大嫂喜得麟儿!瑞儿之名甚好!遥祝小侄儿健康聪慧,福泽绵长!闻二哥婚期已定,喜不自胜,清婉姐姐贤淑温婉,与二哥天作之合,妹于江南遥祝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江南一切安好,玥儿已能蹒跚学步,咿呀学语,活泼可爱。铺中事务虽忙,然心甚安。随信附上玥儿近照一幅(请画师所绘),以慰亲思。归期……容后再议。盼兄嫂父母珍重,勿念。
> —— 妹 月薇 字
搁下笔,她走到窗边,抱起正在玩布老虎的萧玥,将脸埋进女儿带着奶香的颈窝。回京的念头,终究被理智和对自由的坚守压了下去。咫尺天涯,唯以家书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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