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再热闹的春日也终有尾声。紫藤花开始零落,枝头结出了细长的豆荚。安安敏锐地察觉到,皇爷爷皇奶奶收拾行李的次数变多了,他们看她的眼神里,也多了一种她不太明白的、叫做“不舍”的东西。
终于,在又一个晚霞漫天的傍晚,用过晚膳,太上皇抱着安安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指着窗外天边绚烂的云霞,用一种尽量平和的语气说:“安安,皇爷爷和皇奶奶,过两天要去另一个地方看风景了。”
安安正玩着太上皇腰间一块温润的玉佩,闻言,小身子猛地一僵,抬起头,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像被惊扰的小鹿:“胡子爷爷和皇奶奶……要走?”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皇后心疼地坐到另一边,将小团子揽进怀里,柔声解释:“是啊,乖孙。皇爷爷皇奶奶像安安一样,也喜欢到处去玩。等我们安安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出生的时候,”她轻轻摸了摸沈月薇隆起的腹部,“皇爷爷皇奶奶一定快马加鞭,第一时间赶回来看安安,还有我们的小宝贝,好不好?”
“不好!”安安的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小嘴一瘪,委屈得不行,小手紧紧攥着太上皇的衣襟,“安安不要皇爷爷皇奶奶走!安安还要骑大马!还要种花花!还要看大白鹅!”她越说越伤心,小肩膀一抽一抽的,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砸在太上皇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头一紧。
太上皇威严的面孔上浮现出罕见的无措和心疼。他笨拙地用大手去擦安安的眼泪,那粗粝的指腹刮过细嫩的皮肤,反而让安安哭得更凶了。他只能将小孙女更紧地搂在怀里,笨嘴拙舌地哄:“安安不哭,不哭……皇爷爷保证,很快就回来!给安安带……带京城最好吃的糖葫芦!带……带会翻跟头的小泥人!”他搜肠刮肚地想着哄孩子的玩意儿,平日里朝堂上挥斥方遒的帝王,此刻显得笨拙又真诚。
皇后也红了眼眶,把安安的小脸轻轻捧起来,用自己的帕子细细擦拭那满脸的泪痕,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安安乖,皇奶奶的心肝宝贝。皇奶奶也舍不得安安呀。你看,”她指着窗外庭院里那几株被安安“御驾亲种”的茉莉花苗,“皇奶奶和皇爷爷走了,安安的小花花还在呢。安安要帮皇奶奶好好照顾它们,给它们浇水,看着它们长大开花,好不好?等花开了,香香的,皇奶奶闻到花香,就知道我们安安想皇奶奶了。”
安安抽噎着,泪眼朦胧地看着皇后,又看看窗外那些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的小苗苗,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委屈的呜咽。她伸出小手指,勾住皇后的小拇指,带着浓重的鼻音:“拉钩……皇奶奶说话算话……花开了……就回来……”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皇后立刻伸出小指,郑重地与孙女勾在一起,还用力晃了晃。太上皇见状,也赶紧伸出自己布满老茧的粗大小指,笨拙地凑过去:“还有皇爷爷!也算上!”
看着祖孙三人郑重其事地“拉钩约定”,沈月薇依偎在萧承璟身边,眼中也泛起了湿意,嘴角却含着温柔的笑。萧承璟揽着她的肩,大手在她臂膀上轻轻摩挲,给予无声的安慰。
启程那日,天刚蒙蒙亮。靖王府门前,车驾已备好。安安被沈月薇抱着,小脸绷得紧紧的,大眼睛里水光潋滟,却强忍着没哭出来。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锦缎小包袱。
太上皇和皇后走过来,皇后俯身亲了亲安安的额头,又抱了抱沈月薇,轻声叮嘱:“好生将养,万事以自己和孩子为重。等你们的好消息。”太上皇则拍了拍萧承璟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安,”太上皇弯下腰,看着孙女红红的眼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皇爷爷走了。要听爹爹娘亲的话。”
安安突然挣脱母亲的怀抱,蹬蹬蹬跑到太上皇面前,把怀里的小包袱塞进他手里,小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胡子爷爷……给!安安的花花!”包袱皮散开一角,露出里面几串还带着晨露的、沉甸甸的紫藤花穗,那是她一大早缠着春杏帮她摘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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