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公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和轻蔑。他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多留,拂尘一甩:“沈小姐好生将养,三日后,自有宫车前来接引。咱家…告退了。”说罢,转身带着随行太监,扬长而去。
暖阁内,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云昭!你疯了吗?!”林妙手扑到榻边,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发颤,“那御风苑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各方势力云集!你这身体…如何经得起?那阴毒…”
“不去…立刻就是死局。”沈云昭止住咳嗽,喘息着,眼神却锐利如刀,“去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的目光转向林妙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妙手,你留下。”
“什么?!”林妙手愕然。
“澄心园…不能空。”沈云昭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霜雪盐已断,前堂病患无数…你是定海神针。苏砚重伤未归…凰羽需要时间舔舐伤口,重整旗鼓…更需要有人坐镇中枢,接应各方消息…尤其是…永丰盐场那边的动静!你留下…稳住局面…我才能…安心赴这场鸿门宴!”
她顿了顿,看向一旁泪流满面、紧咬嘴唇的阿竹:“阿竹…你随我去。”
阿竹猛地抬头,眼中虽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是!小姐!奴婢死也护着您!”
林妙手看着沈云昭那不容动摇的眼神,深知她心意已决,更知她所言非虚。澄心园若倾巢而出,后方空虚,必生大乱!她猛地一咬牙,眼中含泪,重重点头:“好!我留下!但你…必须活着回来!这个…你拿着!”她迅速从药箱最底层取出一个极其小巧的玉盒,塞进沈云昭手中,“里面是‘九死还魂散’…只有三颗…非到绝境…万勿动用!还有…小心雷万霆的人…那天晶盐的毒…”
“放心。”沈云昭握紧那冰冷的玉盒,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林妙手沉甸甸的担忧,缓缓闭上了眼。她需要争分夺秒地恢复哪怕一丝丝力气,来应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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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通往西郊御风苑的官道上。
皇家仪仗威严浩荡,旌旗招展,甲胄鲜明。龙辇凤驾,王公贵族的车马绵延数里,马蹄踏起滚滚烟尘,尽显天家威仪。然而,在这煊赫的队伍中,一辆孤零零的青帷小车,却显得格格不入,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萧索与脆弱。
车内,沈云昭裹着厚厚的狐裘,斜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座位上,脸色在颠簸中更显苍白。阿竹紧紧挨着她坐着,双手用力扶着她的身体,脸上满是担忧。每一次车轮碾过不平的路面带来的震动,都让沈云昭眉头微蹙,体内那冰火交织的痛楚与指尖阴毒的刺骨寒意,便如影随形地提醒着她的处境。
车窗外,秋意已浓。官道两旁的原野褪去了夏日的青翠,染上了深深浅浅的金黄与赭红。远处山峦起伏,层林尽染,本该是壮阔绚丽的秋景,此刻落在沈云昭眼中,却带着一种肃杀与苍凉。
“小姐,喝口水吧?”阿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温水。
沈云昭微微摇头,目光投向车窗外那庞大而森严的皇家队伍。她的感知因血脉之力的异动和重伤后的虚弱而变得异常敏锐,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或明或暗、带着探究、贪婪、忌惮甚至恶意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从四面八方刺向这辆孤车。
其中一道目光,格外冰冷锐利,如同实质的刀锋,穿透了车帘的缝隙。沈云昭循着那感觉望去,只见不远处,靖国公府的车驾旁,一匹通体如墨的神骏上,端坐着玄衣墨发的萧绝。
他似乎并未刻意看向这边,只是随意地策马前行,侧脸线条冷硬如石刻,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疏离与漠然。阳光落在他肩头,却仿佛无法带来丝毫暖意。然而,沈云昭却无比确信,方才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正是来自他!
他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冷眼旁观着这局中的一切,包括她这只在蛛网中挣扎的飞蛾。沈云昭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心口那被衣衫遮掩的胎记位置,眼神深处,却燃起一丝冰冷的火焰。
傍晚时分,庞大队伍抵达御风苑。
皇家围场占地极广,依山傍水,林木葱郁。连绵的营帐如同白色的海浪,在暮色中铺展开来。中央御帐金碧辉煌,周围拱卫着王公勋贵的营区,再外围则是随行官员、侍卫以及像沈云昭这样“恩旨”随行者的临时帐篷。
沈云昭被安置在靠近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小帐篷里。条件简陋,但胜在清静。阿竹忙着整理带来的简单行李和药箱,沈云昭则靠在临时铺就的软榻上,闭目调息,竭力平复着旅途带来的消耗和体内翻涌的痛楚。
夜幕降临,围场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了巨大的篝火。皇帝设宴,款待群臣及北狄、西羌等属国使团。丝竹管弦之声、觥筹交错的喧哗,混杂着烤肉的香气,远远传来,更衬得沈云昭所在的角落寂静得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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