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新的难题又摆在眼前——该把池越安置在哪里?
所有宫殿都嫌太远,他恨不得把人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秦晔在殿前来回踱步,看得李德全眼都花了。
“陛下,要不......”老太监试探着开口。
“就少阳院吧。”秦晔突然停步,“离朕近些。”
少阳院与天子寝宫紫宸殿直线距离只有几百米,仅隔着数道宫墙,历来都是太子的居所。
位置在前朝和后宫之间的过渡区域,倒是不怕干扰后宫。
李德全暗自咂舌。
但他识相地没有多嘴,立刻吩咐人去收拾。
先帝无子,少阳院空置多年,修整打扫还要一些时间。
当夜,池越便被安置在了紫宸殿偏殿。
秦晔批阅奏折时,就让他坐在一旁的软榻上读书。
烛火摇曳间,少年安静得像一幅画,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声响提醒着他的存在。
可秦晔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不过半刻钟,他的目光就不自觉地往那边飘去。
池越看书时喜欢微微歪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看到有趣处,唇角便会不自觉地上扬。
“饿不饿?”秦晔放下朱笔,将一碟芙蓉糕推过去。
池越摇摇头,目光仍黏在书页上。
秦晔也不恼,反而觉得他这副专注的模样格外可爱。
过了一会儿,他又递过一盏温茶:“渴了吗?”
这次,池越终于从书卷中抬起头,伸手接过茶盏,小口啜饮起来。
秦晔看着他喉结轻轻滚动的弧度,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满足感。
这样的戏码每隔一会儿就要上演一次。
池越面上不显,心里却觉得有趣极了。
因为他不说话,秦晔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微表情和小动作上。
那双凤眼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任何讯息,表面上还要装得不动声色,害怕吓跑了自己。
——像是正在观察猎物的捕食者,伪装得越是自然,暴起时便越是凶猛。
池越借着书本遮掩,弯了弯眼角。
秦晔这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多逗逗他。
批完最后一本奏折,秦晔伸了个懒腰,发现池越已经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书本滑落在膝头,烛光为他镀上一层暖色。
秦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伸手拂开他额前的碎发。
指尖触到肌肤的瞬间,池越在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发出一声幼兽似的咕哝。
秦晔僵在原地,只觉心脏被什么东西击中,震荡不休。
恨不得立刻把人抱在怀里好好揉搓一番。
可他最终只是握了握拳头,到底没舍得把人吵醒,只是给人盖上了一床薄被。
待池越醒转后,他又亲自把人带去偏殿安置照料。
少年不喜旁人碰他,秦晔便亲自绞了帕子,替他净面净手。
他从未做过这等服侍人的琐事,可此刻却极有耐心,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池越坐在榻边濯足时,忽然故意一踢,水花溅湿了秦晔龙袍的下摆。
秦晔一愣,却并未动怒,反而欣喜地笑了一声,为少年多了一点鲜活气而欣慰。
他伸手弹了下池越的额头:“顽皮。”
实在纵容得不像话。
看得一旁的李德全目瞪口呆。
皇帝登基以来,待身边人虽不苛刻,但也不是什么平易近人之辈。
他自幼身份尊贵,天资不凡,骨子里天然有几分矜傲。
对待朝臣、太后,都只是礼数周全,真正入他眼的,满朝文武之中怕也不过寥寥数人。
而能被他记挂在心上的,除却孝慈皇后与荣安公主便再无他人。
如今,又多了一位池越公子。
李德全在心里暗自腹诽,陛下这副模样才像是被魇着了。
第二日,秦晔便下旨封池越为骑都尉,领宗室俸禄,以功臣遗孤的身份暂住在少阳院。
又叫了太医院里的数位国手同来会诊,让他们务必要治好池越的病。
他日理万机之余,还要亲自研习医理,过问池越的每一次药方调整。
药碗上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腾。
秦晔端着药碗,眉头微蹙,看着池越那张写满抗拒的脸。
“不苦的。”秦晔用勺子轻轻搅动药汁,“朕让太医加了甘草。”
池越别过脸去,用后脑勺对着他。
秦晔叹了口气,放下药碗,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小纸包:“喝完药,给你吃蜜饯。”
池越不为所动,但耳朵却竖了起来。
“再加一盘御膳房新做的荷花酥。”秦晔继续加码。
池越的肩膀微微松动,却还是不肯回头。
秦晔盯着他倔强的背影,忽然觉得好笑。
明明是个能咬得他手腕出血的小狼崽,现在倒装起娇气来了。
他放下药碗,故意叹道:“那算了,朕自己喝。”
果然,池越立刻转过头来,一把按住他的手,睁大眼睛瞪他:药怎么能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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