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岭的寒风裹挟着血腥和硫磺腐败的刺鼻气味,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幸存者的脸上。短暂的死寂被伤者压抑的呻吟和驽马惊恐的喘息打破。篝火摇曳,映照着满地狼藉的尸骸——人类的残肢断臂与那头庞大“地狼”暗绿色血液流淌的尸身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
萨比尔死死攥着那枚刻有火焰毒蛇的冰冷腰牌,指节捏得发白,脸色铁青,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嘶哑的低吼:“影牙…又是影牙!这群阴魂不散的畜生!”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惊魂未定的商队众人,最终落在康昆仑和秦烽身上,“康爷!秦兄弟!这鬼地方不能再待了!必须立刻走!天知道那群怪物会不会再回来!”
没有人反对。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对未知袭击的深深忌惮,压倒了所有的疲惫和伤痛。幸存者们用最快的速度收殓了同伴的遗体,草草掩埋。那头毙命的地狼尸体和散落着剧毒刃爪的战场被泼上火油,熊熊烈焰冲天而起,将一切可能的痕迹和残留的诡异气息付之一炬。火光映照着每一张仓惶的脸,也照亮了前路——金城关那模糊的、如同巨兽蛰伏的轮廓,在风雪弥漫的地平线上隐隐显现。
队伍再次启程,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沉重。无人说话,只有车轮碾过积雪的单调吱嘎声和牲口粗重的喘息。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地压着一块巨石:影牙如影随形,手段诡谲莫测,连传说中只存在于极北苦寒的凶兽都能被其驱使改造,变成恐怖的杀戮兵器。金城关,那象征着大唐帝国威严的边陲要塞,此刻在众人眼中,不再是安全的庇护所,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未知的旋涡入口。
秦烽沉默地走在康昆仑的车舆旁,左臂的伤处因为寒冷和颠簸隐隐作痛,但他的精神却高度集中。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视着道路两侧的风雪荒原和前方的关隘阴影。地狼的改造、火焰毒蛇的标记、刺客的灭口毒烟…影牙展现出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对这个时代“隐秘组织”的认知上限。这背后牵扯的,恐怕远非简单的商队劫掠或私人仇怨。
康昆仑也没有回到车中,裹着狐裘,与秦烽并肩而行。他脸色沉凝,眼神深邃,似乎在飞速思考着什么。偶尔,他会低声与秦烽交谈几句,声音压得极低。
“人为改造凶兽…此等手段,闻所未闻。”康昆仑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所需技艺、资源、对兽性的控制…绝非寻常势力可为。影牙背后…水很深。”
秦烽默默点头。这让他想起了前世某些极端组织秘密进行的生物武器研究,只是影牙的技术路线似乎更加…诡异和原始,却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实用性。
“那箱子里的硫磺硝石,”康昆仑继续道,目光锐利,“是制造‘天雷’的关键。影牙要毁掉它,说明他们知道其用途,甚至可能…也掌握着类似的东西,不想让旁人染指。”
秦烽心中一凛。如果影牙也掌握着原始火药的应用,哪怕只是粗浅的爆炸物,配合他们控制改造凶兽和狠辣的刺杀手段,威胁将呈几何级数放大!
“金城关守将郑怀恩,”康昆仑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此人…是李林甫的门生。贪酷之名,边关皆知。我们入关,未必是坦途。秦兄弟,需加倍小心。”
李林甫?那个“口蜜腹剑”的当朝权相?秦烽眼神微凝。影牙的触手,难道已经伸进了帝国的边防体系?这潭浑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不见底。
在沉默与压抑中跋涉了大半日,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挣扎着穿透厚重的铅云,将冰冷的雪原染上一层凄艳的血色时,金城关那巍峨的轮廓终于清晰地矗立在眼前。
巨大的关墙由青灰色的条石垒砌而成,高达数丈,在风雪中沉默地矗立,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关墙之上,箭楼林立,垛口后隐约可见持戈士兵的身影,在寒风中如同黑色的剪影。一面巨大的、绣着狰狞兽首的唐字军旗在关楼顶端猎猎作响,象征着帝国的威严。关墙正中,是两扇厚重的、包裹着铁皮的巨大关门,此刻紧紧闭合着。关门之前,是一大片被踩踏得泥泞不堪、冻结着暗红色冰凌的空地。
然而,当商队靠近,看清关门前空地上的景象时,一股比子午岭风雪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每一个人!
空地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聚集着黑压压一大片人!不是等待入关的商旅,而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流民!他们如同被驱赶的羊群,挤在一起,眼神麻木绝望,老人、妇女、孩童混杂其中,在冰冷的泥泞中蜷缩着,发出微弱的哭泣和呻吟。数量足有数百之众!
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在流民群与紧闭的关门之间,赫然横亘着一道由拒马和手持长矛盾牌、杀气腾腾的唐军士兵组成的森严防线!士兵们面无表情,眼神冰冷,长矛的矛尖在血色夕阳下闪烁着刺骨的寒光,直指那些手无寸铁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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