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真!"诃额仑的怒吼像道闪电劈开混沌。母亲抱着帖木仑跑来,婴儿的哭声刺破晨雾,"你干了什么?!"
铁木真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像被塞了团带刺的干草。诃额仑猛地推开他,跪在速赤格勒身边,撕开对方的衣襟查看伤口。速赤格勒的嘴唇已经发紫,却仍在喃喃自语:"孛儿只斤氏...完了..."
"拿水!"诃额仑转头怒吼,"合撒儿,去河边打水!铁木真,把你的腰带解下来!"
少年机械地解下腰带,看着母亲用它缠住速赤格勒的胸口。血透过鹿皮腰带渗出来,在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像朵正在凋谢的萨日朗花。别勒古台抓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而别克帖儿已经拔出了箭,正用牙齿撕开衣袖,包扎自己的伤口。
"为什么?"诃额仑突然抓住铁木真的衣领,将他拽到面前,"他是你弟弟!你们流着相同的血!"
"他抢我们的食物!"合撒儿突然大喊,"他让帖木仑饿了三天!他说要把我们都卖给塔里忽台!"
诃额仑猛地转身,耳光重重甩在合撒儿脸上。少年被打倒在地,嘴角渗出鲜血,却仍瞪着母亲:"你护着他们!你心里只有他们!"
"够了!"诃额仑的声音里带着铁木真从未听过的颤抖,"你们以为杀了他们,就能活下去?塔里忽台正在找借口灭了乞颜部,现在你们给了他最好的理由——"她指向远处的山丘,"看见那些黑影了吗?那是泰赤乌部的斥候!他们一直在等我们自相残杀!"
铁木真猛地抬头。果然,远处的山丘上有几个黑点,正随着晨风轻轻晃动——那是泰赤乌部的狼头军旗。他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爬上后颈,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警告:"泰赤乌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孛儿只斤氏的孩子。"
速赤格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从她嘴角溢出,滴在别勒古台头上。男孩惊恐地看着母亲,伸手去擦她的嘴角,却只是让血迹蔓延得更广。诃额仑叹了口气,轻轻推开别勒古台,用自己的衣袖擦去速赤格勒脸上的血污:"别怕,我在。"
速赤格勒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她抓住诃额仑的手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别勒古台...铁木格...交给你了..."话未说完,手便无力地垂下。别勒古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扑在母亲身上,而帖木仑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也跟着大哭起来。
铁木真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突然感到一阵荒谬的平静。他想起速赤格勒曾经在他发烧时,用冷毛巾敷他的额头;想起别克帖儿第一次学会射箭时,兴奋地跑来找他炫耀;想起别勒古台总是偷偷把自己的肉干分给他和合撒儿。这些记忆像破碎的陶片,扎得他心口生疼,却又拼不出完整的画面。
"把尸体抬到白桦林。"诃额仑站起身,声音平静得可怕,"合撒儿,去拿铁锹。铁木真,看好弟弟们。别勒古台,别哭了,帮我照顾妹妹。"
合撒儿想说什么,却在接触到母亲的目光时闭上了嘴,转身走向毡帐。铁木真弯腰抱起帖木仑,婴儿的小脸哭得通红,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别勒古台还趴在速赤格勒身上,不肯离开,直到诃额仑轻轻将他拉开:"她已经去了长生天那里,我们要帮她体面地走。"
当合撒儿扛着铁锹回来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铁木真看着异母兄姐的尸体被抬进白桦林,看着母亲用匕首割下速赤格勒的一缕头发,系在别克帖儿的箭杆上,看着别勒古台将自己最爱的木雕小鹿放进坟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坟头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钻,却无法照亮他们心里的黑暗。
"以后,"诃额仑站在坟前,手里握着那支带血的箭,"你们每杀一个血亲,我就折断一支箭。"她将箭杆折成两段,"直到你们明白——"碎片被扔进草丛,"草原上最锋利的刀,永远不该对准自己人。"
合撒儿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铁木真望着远处的泰赤乌部军旗,别勒古台抱着帖木仑,小声哼唱着速赤格勒教的摇篮曲。风穿过白桦林,卷起几片新抽的嫩芽,落在坟头上,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骨血之悟:当刀刃转向内心
暮色浸透斡难河时,铁木真独自坐在速赤格勒的毡帐里。空气中还残留着她的气味——那是一种混合着羊奶、皮革和野薄荷的味道。他伸手摸向毡帐角落的木箱,里面整齐叠着速赤格勒的衣物,最底层压着别勒古台的虎头靴,鞋尖还沾着去年冬天的雪。
"哥?"合撒儿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少年的脸上沾着煤灰,手里捧着一碗肉汤,"母亲让你喝点汤。"
铁木真摇头,目光落在自己腰间的伤口上。伤口已经被母亲包扎好,却仍在隐隐作痛,像条小蛇在皮下啃噬。合撒儿突然跪下,额头触地:"对不起,是我冲动了...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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