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河到底有什么看头？”林小满把手机怼到父亲眼前，屏幕上正播放着鄂兰河源头的直播。镜头里，浑浊的河水卷着冰块撞击岩石，弹幕里飘着“传说铁木真出生时河水流血”“科考队在找黄金家族祖坟？”的评论。
林建军没接话，指尖摩挲着牛皮纸地图边缘的焦痕。1978年，他跟着考古队第一次进鄂兰河谷，在断崖上发现的那具青铜箭头，此刻正躺在省博的恒温柜里——箭镞上刻着的回鹘文“孛儿只斤”，三十年来像根刺扎在他记忆里。手机震动起来，是儿子发来的卫星云图：“爸，鄂兰河改道监测到异常地热反应。”
小满抢过手机划拉：“又是地热？去年说发现‘黄金陵’，结果挖出个辽代古墓。”她话音未落，直播画面突然剧烈晃动，镜头扫过河滩上四散奔逃的羊群，最后定格在一段露出水面的木梁——暗褐色的纹理里嵌着半枚贝壳，在探照灯下闪着诡异的光。
林建军的老花镜滑到鼻尖。那贝壳产自渤海湾，却出现在两千公里外的草原河流里。他想起三十年前在鄂兰河下游捡到的陶罐，内壁用八思巴文刻着“岁在乙亥，运粮于漠北”，而罐底沉着的，是来自印度的胡椒籽。
“通知省厅，准备水下机器人。”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帐篷外忽然传来马蹄声，老牧民巴图骑着枣红马闯进来，手里攥着块沾泥的骨头：“林教授！河湾新冲出来的！”
骨头截面露出规则的刻痕，在头灯照射下泛着青白色。小满抢过来看：“像是甲骨文？不对，这笔画……”她的话卡在喉咙里——那些刻痕组成的符号，竟和她昨天在VR游戏《苍狼纪元》里见过的萨满符文一模一样。游戏里，玩家扮演的铁木真正是在鄂兰河畔用兽骨占卜，而此刻，这枚真实的骨头上，同样的符号正被河水反复冲刷。
鄂兰河改道的消息惊动了莫斯科大学的伊利亚。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卫星图像，河水流经的“S”形弯道突然变直，露出的河床里，那个直径三百米的环形阴影让他想起十年前在伏尔加河畔挖到的金碗——碗底刻着蒙古文的“长生天”，边缘却铸着东正教的圣像。
“伊利亚教授，蒙古国立大学发来新数据。”助手推开门，手里的平板显示着鄂兰河古河道的沉积物分析：1206年前后的地层中，检测出大量来自中原的丝绸纤维和波斯的琉璃碎屑。这让他想起祖父留下的日记——1941年，苏联考古队在鄂兰河下游发现过一座驿站遗址，出土的波斯银币上还留着蒙古税吏的戳记。
凌晨三点，伊利亚的私人邮箱弹出新邮件。发件人是“苍狼之裔”——一个由全球成吉思汗后裔组成的秘密社群。附件里的基因图谱让他猛地坐直：鄂兰河沿岸牧民的Y染色体中，除了常见的C3基因，还检测到一种罕见的L型突变，而这种突变最早记录于1227年的西夏王陵出土人骨。
“教授，俄罗斯地理学会的电话。”助手的声音带着紧张，“他们说鄂兰河新河道里，有牧民捡到了带十字架的金冠。”伊利亚想起去年在乌兰巴托黑市见到的那枚戒指，戒面刻着蒙古的苏鲁锭，内侧却用拉丁文刻着“以马内利”。当时他以为是伪造品，此刻却突然意识到：那些被史书忽略的细节，或许就藏在鄂兰河的泥沙里。
林小满举着水下摄像机趴在河岸，镜头里的木梁逐渐清晰。榫卯结构的接口处卡着块褪色的丝绸，她放大画面——暗花里隐约可见基督教的圣乔治屠龙图案，而边缘绣着的，是汉文的“万寿无疆”。
“这是汗庭的议事大殿？”省厅专家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林建军蹲在岸边清洗一块陶片，陶片内侧用波斯文写着“真主至大”，外侧却刻着蒙古秘史里记载的“苍狼白鹿”图腾。三十年前，他在鄂兰河上游见过类似的陶片，当时以为是商旅遗落，现在才惊觉：这河道里埋着的，可能是整个帝国的记忆碎片。
“爸，快看这个！”小满的尖叫划破夜空。水下机器人传回的画面里，木梁底部刻着两行文字：回鹘式蒙古文的“铁木真”，旁边是叙利亚文的“耶稣之子”。考古队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河水撞击岩石的声响。林建军想起在蒙古国档案馆见过的《出使蒙古记》手稿，法国传教士鲁布鲁克曾记载：汗庭的祭坛上同时摆放着十字架、佛经和萨满神偶，而此刻，这行刻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被时光锁住的真相。
凌晨四点，北京发来紧急通知：“鄂兰河区域卫星信号异常，所有设备改用北斗加密频道。”林小满看着手机上突然消失的直播弹幕，想起VR游戏里那个隐藏任务——玩家必须在鄂兰河找到刻着双语的骨片，才能解锁“普世汗庭”的剧情。而现实中，他们刚刚在河床里挖到半枚相似的骨片，正面是占卜的裂纹，背面用畏兀儿文刻着《圣经》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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