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京登铁路的工地上,也正在进行着一场深刻的变革。
面对日益增多的内部矛盾和管理难题,李承乾并没有采取简单粗暴的军事镇压。高压只能换来一时的屈服,却会埋下更深的怨恨。
他召集了铁道兵团所有的中高层管理人员,以及数十名从普通工人中推选出来的,有威望的代表,召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铁道兵团第一届全体代表大会”。
会上,李承乾抛出了他的解决方案——《大唐铁道兵团内部管理及奖惩条例》,简称“铁道军法”。
这套“军法”,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它不光有严苛的惩罚条款,比如“严禁赌博”、“严禁私斗”、“严禁偷盗”,违者轻则扣除工分,重则鞭笞劳改。
更重要的,是它建立了一套前所未有的激励和保障体系。
第一,成立“铁道兵团军法司”。军法司不光负责惩罚,更负责调解。每个大队,都要成立一个由监工、老兵和工人代表三方组成的“调解委员会”,负责处理日常的鸡毛蒜皮。实在解决不了的,再上报军法司。这给了底层工人一个发声和解决问题的渠道。
第二,建立“工分银行”。房遗爱的皇家银行,在工地上设立了无数个流动的“储蓄点”。工人们的工钱,不再发现金,而是以“工分”的形式,记在每个人的账上。工分可以随时在储蓄点兑换成存单,寄回家中,也可以用来在工地的“供销社”里,购买烟酒、布料等生活物资。这不仅杜绝了赌博和偷盗的根源,也让皇家银行的储蓄额,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暴涨。
第三,丰富精神生活。李承乾下令,从长安的教坊司和瓦舍勾栏,招募了上百名说书人、杂耍艺人和戏班子,组成了“铁道兵团慰问团”,在各个工段之间巡回演出。程处默和尉迟宝林这两个混世魔王,被任命为“铁道兵团首席安保及文娱总管”,负责组织摔跤、拔河、蹴鞠等比赛。一时间,工地上除了号子声,还多了欢笑声和喝彩声。
这套组合拳打下来,效果立竿见影。
工地上打架斗殴的事件,直线下降。工人们白日里挥汗如雨,晚上则有说有笑,有了盼头,有了乐子,心中的戾气和怨气,自然就消散了。整个铁道兵团,从一个混乱的、临时的草台班子,开始向一个有组织、有纪律、有文化、有灵魂的,准现代化社会团体转变。
生产力,再一次得到了解放。
李承乾站在高高的了望台上,看着下方那座秩序井然,又充满了勃勃生机的“移动城市”,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这,才是他想要的。
然而,就在他为自己的“社会学实验”大获成功而感到满意时,一骑快马,从长安的方向绝尘而来。
信使送来了一封来自东宫钱掌柜的亲笔信。
李承乾拆开信,信上只有寥寥一句话,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千斤巨石,砸在他的心上。
“殿下,账上……快没钱了。”
......
夜,深了。
京登铁路中段的总指挥部,一顶巨大的牛皮帐篷内。
李承乾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这是他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但在此时此刻,这单调的声响,却像重锤一般,敲在帐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他的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账册。
房遗爱,这位昔日的“明算科会元”,如今大唐皇家银行的实际掌舵人之一,正满头大汗地站在一旁,声音都带着哭腔:“太子哥,您看……这……这真不是我算错了啊!实在是……花钱的速度,太吓人了!”
账册上的数字,触目惊心。
从东瀛运回的千车黄金,在刨除兑付债券、犒赏三军之后,剩下的部分,堪称一笔天文数字。但这笔足以让任何一个王朝挥霍数十年的巨款,在“京登铁路”这个吞金巨兽面前,却显得如此脆弱。
三十万铁道兵团,每日的人吃马嚼,就是一座金山。
马邑钢铁厂那边,为了保证铁轨的供应,数十座转炉日夜不息,消耗的煤炭、铁矿,更是一个无底洞。
还有工人们的薪饷、工具的损耗、管理人员的俸禄……
每一项,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按照现在的消耗速度,我们账上的黄金,最多……最多还能支撑两个月。”房遗爱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两个月。
对于一项预计耗时五年的浩大工程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慌什么。”李承乾终于停止了敲击桌面的动作,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天,还没塌下来。”
他的镇定,让帐内众人那颗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殿下,当初发行的‘兴唐铁路债券’,第一批倒是很顺利。可如今,那些世家大族,都跟猴儿精似的,一个个捂紧了钱袋子,都在观望。没有见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他们是不会再掏一个子儿的。”从长安被紧急召来的张玄素,此刻也没了平日里那副指点江山的潇洒,一张老脸皱得像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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