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沃隘?!”赢驷和商鞅几乎同时失声!赢驷猛地一拍案几:“张仪!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张仪斩钉截铁,“臣愿以性命担保!此乃魏豹行骄兵之计,示弱少梁,实则欲出奇兵,绕过我函谷关重防,借小道突袭我后方!”
商鞅已快步上前,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在张仪展开的绢布舆图上。他枯槁的手指划过曲沃隘的位置,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片刻,他猛然抬头看向赢驷,眼中厉芒暴涨:“君上!此情报若确凿,魏豹已露獠牙!臣请即刻调整河西布防,命西河郡守司马错率军封锁曲沃小道!绝不能让‘犀武营’这条毒蛇钻入我腹地!”
赢驷脸上瞬间涌上一股血色,眼神锐利如电:“好!好你个魏豹!商君!速拟令!派八百里加急直送司马错!另……”他目光扫过嬴稷,带着考校之意,“稷儿,你以为如何应对?”
嬴稷还沉浸在张仪描述的魏国诡事带来的震惊与商鞅刚才对张仪压制般的斥责所带来的冲击中,听到父王点名,猛地回神。他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疑问,将目光投向那几份舆图,思路快速运转。张仪带来的核心军情太过关键,足以扭转河西局势!
“儿臣以为!当兵分两路!”嬴稷声音沉稳,迅速进入状态,“一路命司马错堵死曲沃隘口,使其奇兵化为死局!另一路…”他指向舆图上的少梁,“趁魏豹分兵,骄狂松懈之时,我河西主力可大胆推进,兵锋直指少梁城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诱其主力出城决战!”
“好!分兵钳制,主动出击!”赢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商鞅也深深看了嬴稷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肯定,似乎又带着一丝极深的审视和莫名的…担忧?随即他果断点头:“公子所言可行。请君上定夺,即刻发兵符!”
军务议定,快马加鞭的军令在殿外迅速被安排下去。殿内凝重的气氛略为松动。
赢驷似乎心情稍霁,又向张仪问了些大梁权贵间的趣闻逸事。商鞅则回到位置,重新执笔,似乎想继续之前的粮务汇报。
然而,就在赢驷的注意力转开,嬴稷也暗自梳理心中疑惑之时——
“咳咳……咳咳咳……”一阵低沉压抑的咳嗽声突兀地打破了松缓下来的气氛!
依旧是那沉滞、粘腻,仿佛从深处强行挤出来、想压又压不住的声响!源头,正是商鞅!
这一次,咳声比在政务堂时更连贯、更费力!商鞅瘦削的身体难以抑制地微微前倾,一只手握拳死抵在唇前,指缝间甚至有压抑不住的痰鸣声传出!他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案几边缘,支撑住身体,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微弱的声响!脸色在瞬间褪尽血色,一片病态的苍白!
殿内一片死寂!赢驷猛地停下问话,震惊地看向商鞅!张仪也愕然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一贯如钢铁铸就般的法家砥柱此刻的失态!
剧烈的咳嗽持续了数息,商鞅猛地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咳意强行压回胸腹深处!他缓缓放下抵在唇前的手,手指微微颤抖着,迅速藏入袖中。他挺直了身体,抬起脸,迎上赢驷震惊的目光和殿内死寂的气氛。那张苍白而削瘦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和眼底深处一抹不易察觉的、强行凝聚起的威严。
“风寒侵扰,一时失仪,惊扰君上。”商鞅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石摩擦,“河西粮秣调运之法,臣尚有未尽详之处,容臣稍作,再为君上禀明。”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请告退,目光扫过之处,无人敢与其对视,刚才的震惊与错愕瞬间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惶恐取代。
“商君……”赢驷眉头紧锁,看着商鞅那异于平常的苍白和方才狼狈的咳状,眼中是真切的担忧,“速传御医前来!”
“不必了。”商鞅拒绝得斩钉截铁,甚至带着一丝不耐,“些许微恙,不碍国事。君上忧心,臣惶恐。臣告退,梳理好后卷,再呈君上。”说完,他不等赢驷再次开口,竟直接躬身行了一礼,步伐略显僵硬却异常坚决地向殿外走去。
黑色的袍角掠过殿门,消失在光影交错的廊道。
偏殿内,一片难堪的沉默,混杂着还未完全散去的惊愕和对那惊人咳声的余悸。地龙的暖意仿佛在此刻都失去了作用。
赢驷盯着空荡荡的殿门,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张仪则从商鞅离去的方向收回视线,目光投向同样震惊的嬴稷。这位年轻公子的脸上,除了惊愕,更深的是无法掩饰的、浓烈的惊疑和担忧——不仅仅是对商鞅的身体,更是对商鞅竭力掩饰背后所代表的、某种可怕未知的恐惧!
张仪轻轻走到嬴稷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气息浮动,那话语却如同惊雷砸在嬴稷心上:“公子是否……也觉得,商君这场‘风寒’,病发之状,与那魏国方士拔剑前的失魂乱语…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他吐出了嬴稷心中那不敢言说的恐怖联想!那并非简单的“咳嗽”!那是…如同某种内在的、难以言喻的嘈杂噪音,正从身体里强行爆发出来的挣扎?!
嬴稷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怀中的夔龙玉玦,在他心跳如擂鼓的胸膛上,仿佛也传来了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冰凉触感。那冰凉,此刻却像是一点微弱的希望,却又更衬托出周遭无形蔓延开来的、令人窒息的恐怖黑暗。来自魏国的“污秽”,似乎真的开始啃噬这大秦秩序的基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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