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如纱,笼罩着临江阁茶楼。灯笼的光晕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晕染开来,映得“临江阁”三个鎏金大字忽明忽暗。我和纪白站在街角,看着最后一批听戏的客人打着哈欠离开。二楼雅间的窗棂后,仍有微弱的烛光在晃动。
“楚探长,弟兄们已经把茶楼围得水泄不通。”老周压低声音,腰间的配枪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我点点头,伸手推开雕花木门。铃串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茶楼里格外刺耳。
大堂内弥漫着残茶冷酒的味道,桌椅东倒西歪,显然还残留着白日里追捕的混乱。楼梯拐角处,一盏油灯在穿堂风里摇晃,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纪白突然拽住我的衣袖,蹲下身用镊子夹起半枚沾着油渍的脚印:“新鲜的,从后厨方向过来。”
二楼雅间虚掩着门,王鹤年瘫坐在太师椅上,双手被手铐锁在雕花扶手上。见到我们,他猛地挣扎起来,木椅在青砖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我说过了!那女人的死和我没关系!”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绷带边缘已经被染红。
我扫了眼桌上的狼藉,残羹冷炙间躺着半块没吃完的虾仁烧麦。“上个月廿七凌晨,你在哪里?”我掏出怀表,表盖内侧嵌着苏晚晴的照片,笑容温婉的女子与江滩上那具扭曲的尸体重叠在一起。王鹤年的目光扫过照片,喉结剧烈滚动:“我...我在对账!”
“对完账就去江滩抛尸?”纪白举起证物袋,里面是从死者胃里提取的食物残渣,“虾仁烧麦的馅料里混着临江阁特有的紫苏叶,而你账本上的支出,刚好少了两斤紫苏。”他的声音像手术刀般锋利,每句话都精准地刺向要害。
王鹤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沫:“是...是有人陷害我!”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疯狂的神色,“你们去查柳如絮!那个毒妇...”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我和纪白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楼梯。后厨里,油灯摔在地上,火苗正贪婪地舔舐着散落的稻草。一个黑影闪过,纪白追出去时,只抓住半片绣着金线的衣角。老周带着巡捕赶来灭火,潮湿的稻草冒着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
“追!”我抹去脸上的烟灰,在墙角发现半截带血的帕子。帕角绣着朵枯萎的海棠,边缘用金线绣着个“柳”字。纪白蹲在地上,用镊子夹起几粒细小的玻璃碴:“德国产的香水瓶碎片,和王鹤年买的香粉是同个牌子。”
回到雅间时,王鹤年已经昏迷过去。他手边的茶盏里,深褐色的茶汤表面浮着层油花。纪白闻了闻,脸色骤变:“砒霜,剂量足以致命。”他翻开王鹤年的眼皮,瞳孔已经开始扩散,“刚服下不久。”
我们连夜搜查了王鹤年的卧房。檀木衣柜深处,藏着个精致的首饰盒,里面除了几张银票,还有张泛黄的当票,日期正是苏晚晴失踪前三天。当票上的物件栏写着“翡翠螭纹镯”,抵押人正是柳如絮——商会会长的小妾。
柳如絮的宅邸在法租界,雕花铁门紧闭,院内透出微弱的烛光。我们赶到时,两个家丁正抬着个樟木箱往马车上放。见到警徽,家丁脸色煞白,箱子“哐当”落地,里面滚出几盒巴黎香粉,包装和苏晚晴买的一模一样。
“柳小姐呢?”我按住腰间的配枪。家丁哆哆嗦嗦指向二楼:“在...在佛堂。”二楼佛堂香烟缭绕,柳如絮身披素白长袍,正对着观音像虔诚叩拜。听到脚步声,她缓缓回头,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却遮不住眼下的青黑和嘴角的淤青。
“楚探长深夜来访,所为何事?”她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纪白突然上前抓住她的手,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有几道新鲜的抓痕,形状与死者指甲完全吻合。
柳如絮猛地抽回手,撞倒了供桌上的烛台。火苗窜上帷幔,浓烟瞬间弥漫整个佛堂。她趁机冲向窗户,却被我拦住去路。“苏晚晴是你杀的?”我扣住她的手腕,镯子上的螭纹硌得生疼。
“是又如何?”她突然笑起来,笑声凄厉如夜枭,胭脂被泪水晕开,在脸上划出诡异的纹路,“那个贱人,偷走了我的镯子,还想抢走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她突然安静下来,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王鹤年不过是个替死鬼,他账本上的黑钱,足够让整个汉口的权贵都睡不着觉...”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柳如絮的脸色骤变,猛地挣脱我的手,抓起香炉朝我砸来。纪白侧身挡在我面前,滚烫的香灰溅在他手背上,烫出一串水泡。混乱中,柳如絮趁机翻窗而逃,却被守在院外的巡捕当场制住。
带回警局的路上,柳如絮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翡翠镯子。审讯室的灯光惨白,照得她脸上的妆容愈发狰狞。“镯子是苏晚晴偷的?”我将当票拍在桌上。她冷笑一声:“偷?那是她应得的报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