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叶在脚下发出沉闷的破裂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脏器上。葬魂林的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灰绿色的瘴气翻卷着,带着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死死缠绕着张辰三人。
“咳咳…”秦山粗粝的咳嗽撕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粗壮的手臂死死扒住一株湿滑的树干,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鬼气…直往肺管子钻!”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污浊的水汽,那汗水带着不祥的灰绿色。
苏映雪用一块浸透了泥水的粗布紧紧捂住口鼻,露出的眉眼间是强忍的痛苦,声音闷在布后,带着急促的喘息:“闭气…尽量少呼吸…这瘴毒入肺,神仙难救。”她那双曾专注于银针草药的手,此刻指节也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张辰走在最前,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他同样捂着口鼻,但目光却像淬了寒冰的刀子,穿透令人绝望的浓雾,死死钉在视线尽头那片模糊扭曲的、仿佛在蠕动的灰绿上。父亲佩剑冰冷的剑柄硌在掌心,成了这片混沌里唯一的支点。赵叔…赵叔在哪里?
“嗬…嗬…”一阵压抑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突然从侧前方一片更加浓稠的瘴雾边缘传来。
“赵叔!”张辰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猛地拨开几丛垂挂着粘液的藤蔓,冲了过去。
老管家赵峥蜷缩在一棵半枯朽的巨大榕树下凸起的虬根旁,脸色已不是苍白,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可怕的拉扯声,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带着腥味的灰雾。他的眼睛浑浊不堪,几乎失去了焦点。
“赵叔!撑住!”张辰扑跪下去,想将他扶起。
赵峥枯瘦的手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抓住张辰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他喉咙里咯咯作响,拼尽全力才挤出破碎的字眼:“龙…龙息兰…叶背…金纹…根茎…红…红的…”他艰难地抬起另一只颤抖的手,指向榕树后方那片陡峭得近乎垂直的、被浓雾和湿滑苔藓覆盖的悬崖,“那…崖上…有…看见了…快…”
“我去!”秦山低吼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熊就要往上冲。
“站住!”苏映雪厉声喝止,声音因急切而尖锐,“你块头太大!那崖壁湿滑如油,承受不住你!而且…”她目光扫过秦山还在渗血的肩头,“你伤没好利索,气血翻涌更易被瘴毒侵入心脉!”她转向张辰,语速飞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去!我识得药性,知道怎么采!你们守着他!”
张辰看着苏映雪那张沾满泥污、却依旧掩不住决绝的脸,一丝尖锐的痛楚划过心头。这不该是她的路。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让他无法拒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重重吐出一个字:“快!”
苏映雪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解下腰间的束带,将一头递给张辰,另一头紧紧缠在自己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腕上,打了个死结。动作干净利落。随即她深吸一口气,猛地闭住呼吸,像一只轻盈却坚定的狸猫,扑向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绝壁。湿滑的岩石和厚厚的苔藓几乎让她找不到任何稳固的落脚点,每一次抓攀都险象环生,纤细的身影在浓雾和陡崖间时隐时现。
“嗬…嗬…少爷…”赵峥的手死死抠着张辰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张辰,里面燃烧着最后一点疯狂的光亮,“听…听我说…侯爷…侯爷料到…有这天…”
张辰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父亲…料到了?”
“铁…铁鹰…”赵峥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如同濒死的鱼,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可怕的倒抽气声,“锐士…三…三千…黑…黑风坳…”他枯槁的手痉挛着,拼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猛地探入自己早已被血污和泥泞浸透、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襟深处。
掏出来的东西,沾满了暗红发黑的血污和粘稠的污泥——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大的金属符牌。材质非金非铁,触手冰寒刺骨,沉重异常。符牌边缘布满尖锐的棱角,仿佛某种猛禽的利喙,中间浮雕着一只收拢羽翼、利爪如钩、眼神冰冷睥睨的雄鹰!鹰的头部微微扬起,带着一种桀骜不驯的杀气。符牌的背面,刻着几个细小的古篆,笔画如刀削斧凿,透着一股子冰冷的铁血气息。
“兵…兵符…”赵峥的声音已经微弱如同游丝,他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鹰符,将它连同符牌下压着的一卷同样被血污浸染大半的、似乎由某种坚韧兽皮制成的卷轴,一起塞进张辰颤抖的手里。张辰的指尖触碰到符牌边缘那粗糙的、已经干涸发硬的血痂——那是父亲的血!
“侯…侯爷…在…在等…”赵峥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深处那最后一点微弱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跳动了一下,带着无尽的不甘和刻骨的期盼,死死钉在张辰脸上。那眼神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张辰灵魂都在颤抖。紧接着,那点光倏地熄灭了。他枯瘦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一口粘稠的、带着内脏碎块的暗黑污血狂喷而出,尽数溅在那冰冷的鹰符和兽皮地图上。那只死死抓着张辰胳膊的手,终于失去了所有力量,颓然滑落,重重地砸在冰冷的泥泞里。
“赵叔——!”张辰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嘶吼,反手死死抓住赵峥滑落的手臂。触手冰凉僵硬,再无一丝生气。
“苏姑娘小心!”秦山炸雷般的吼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张辰猛地抬头,心脏瞬间停止跳动。
悬崖高处,一片被浓重灰绿瘴气笼罩的嶙峋怪石间,苏映雪纤细的身影正险象环生地挂在一根突出的、布满湿滑苔藓的粗壮藤蔓上。她的一只脚似乎踏空,身体在空中惊险地晃荡着,手里紧紧攥着一株奇异的植物——叶子背面果然隐隐透出金线般的纹路,露出的根茎部分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红色!那株龙息兰!
而在她下方不远处,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正悄无声息地从浓雾中探出!那黑影紧贴着湿滑陡峭的崖壁,动作迅捷得如同壁虎,正朝着苏映雪的位置急速攀爬逼近!阳光似乎被浓重的瘴气和绝望完全隔绝,只有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潮水,汹涌而来。
张辰目眦欲裂,右手本能地按向腰间的剑柄,那枚刚沾上赵叔热血、尚带着死者最后体温的冰冷鹰符,被他死死攥在左掌心,棱角深深硌入皮肉,烙铁般滚烫,又似寒冰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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