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在王贲脸上跳动,映着他嘴角那道贪婪的弧度。他勒马立在高坡上,俯瞰着下方沉睡在夜色里的黑山营地轮廓,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张辰?”他嗤笑一声,声音粗嘎,“一个丧家之犬,带着群叫花子占了个破山头,也敢称王称霸?真当这河朔之地,是他老张家的后院了?”
他身边的心腹校尉谄媚地接话:“将军说的是!那点子流民,乌合之众,怕是听见马蹄响,裤子都要吓尿了。贾相爷这次可是下了血本,要的就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两千精锐,踏平这小小黑山,还不是手到擒来?将军的功劳簿上,又要添一笔了!”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说那张辰身边,可还有个水灵灵的医女…”
王贲眼中淫邪的光芒一闪,舔了舔嘴唇:“传令下去,三更动手!破寨之后,除那医女给老子留着,其余人等,鸡犬不留!老子要用张辰的脑袋,给相爷当夜壶!”
黑暗中,两千披甲执锐的精兵,如同沉默的潮水,无声地漫向黑山北隘口——那是通往黑山寨最近、也是唯一勉强能容大队人马快速通过的要道。马蹄裹了厚布,铁甲用皮索勒紧,只有沉重的呼吸和兵刃偶尔刮擦的细微声响在夜风里飘散。王贲仿佛已经看到了火光冲天、哀嚎遍野的景象,看到了堆积如山的战利品,看到了贾似道许诺的高官厚禄。
---
忠义堂内,油灯如豆。
一张粗糙的羊皮地图铺在桌案上,上面用炭笔和朱砂勾勒着潦草的线条。影子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冰锥一样刺破堂内的凝重:“主人,王贲部两千一百人,前锋已至黑石滩。三更,攻北隘口。领军者,王贲。其人口出狂言,欲屠尽寨中老幼,生擒苏姑娘献于贾贼。”
空气骤然凝固。秦山的拳头猛地砸在桌案上,木屑飞溅,铜铃般的眼睛瞬间充血:“狗贼!老子这就去拧下他的狗头!”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转身就要往外冲。
“站住!”张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铁钳般卡住了秦山的脚步。他的目光越过秦山,落在诸葛明脸上。年轻的军师依旧羽扇轻摇,只是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在地图北隘口外那片形如葫芦肚的狭窄谷地——雷火谷。
“先生?”张辰问。
诸葛明的手指点了点雷火谷的入口和两侧陡峭的山壁:“王贲骄狂,视我黑山如无物,必求速胜,走北隘口是唯一选择。此谷,就是他的埋骨之地!”他语速加快,清晰地下令,“秦山!”
“在!”秦山梗着脖子吼道。
“点齐你本部三百精锐,即刻出发!绕行后山鹰愁涧,务必于二更前抵达雷火谷西侧崖顶埋伏!看到谷中火起,立刻推下滚木礌石,封死谷口!待敌溃退,全力截杀!”诸葛明的声音斩钉截铁。
“得令!”秦山眼中凶光毕露,转身如旋风般冲出忠义堂。
“石磊!”
“在!”石磊踏前一步,铁塔般的身躯绷紧。
“带你陷阵营一百五十人,每人携带新制的雷火罐三枚,伏于雷火谷东侧崖壁半腰!待敌主力完全入谷,听我号令,将雷火罐尽数投入谷底!罐碎即燃,无需点火!”
“明白!”石磊重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对那新式武器混合着敬畏与兴奋的光芒,大步流星而去。
“陈禹先生。”诸葛明转向一旁。
“军师请吩咐。”陈禹神色凝重。
“寨中所有老弱妇孺,由先生带领,即刻撤往南麓断龙崖后的密林深处,不得有误!”
“军师放心!”陈禹拱手,迅速退下安排。
最后,诸葛明的目光落在影子身上:“影卫。”
“属下在。”
“你带所有影卫,潜入敌阵,制造混乱,迟滞其前锋。待王贲主力入谷,立刻抽身,散布‘天雷降罚,官军尽殁’之谣言,乱其军心!”
“遵命!”影子身形一晃,如同融入灯影,消失不见。
命令如疾风般传遍整个黑山。没有喧哗,没有哭喊,只有急促却有序的脚步移动声,兵刃出鞘的细微摩擦声,搬运物资的沉重喘息声。一种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在夜风中。张辰按剑立于忠义堂前,目光沉静地扫过黑暗中的山寨轮廓。苏映雪背着药箱,带着几名女眷匆匆走过,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无需言语,她的眼神传递着信任与担忧,他的回应是微微颔首的坚定。她抿了抿唇,毅然转身,汇入撤离的人流。
---
雷火谷,死寂如墓。
夜枭凄厉的啼叫在陡峭的山壁间回荡,更添几分阴森。谷底狭窄,乱石嶙峋。谷口处,影影绰绰,几顶歪斜的帐篷和一堆快要熄灭的篝火,在风中飘摇,如同垂死者的喘息。几个草人披着破烂的衣裳,在夜风里摇晃,影影绰绰,像是站岗的哨兵,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死气。
王贲的先头骑兵斥候小心翼翼地摸到谷口,看到这幅景象,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甚至发出一声嗤笑:“将军,看!流寇就是流寇!连个像样的哨岗都没有!都睡死了吧?先锋营请求突入!”斥候的声音带着轻蔑,回头向后方请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