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仿佛连声音都被吞噬了。只有沉重门扉撞击门框的闷响余韵,在死寂中嗡嗡回荡,震得徐鑫耳膜发麻。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冰冷的墨汁,瞬间淹没了他的视野,剥夺了他所有的方向感。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潮湿的霉味、陈年的血腥、排泄物的臊臭、铁锈的腥气,以及某种更深沉的、属于绝望和死亡的味道,混合发酵而成的,独属于诏狱的气息!
徐鑫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但那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气味依旧顽固地钻进鼻腔,刺激着他的喉咙。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跟上。” 前面引路的灰衣人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在绝对的黑暗中响起,不带一丝温度。
紧接着,一点微弱的光亮在徐鑫前方不远处亮起。是那灰衣人点燃了一盏气死风灯。昏黄、摇曳的灯火,仅仅能照亮周围一小圈范围,反而将更远处的黑暗衬托得更加深邃、更加狰狞。灯光下,灰衣人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扭曲,投在湿滑、布满污渍的青砖地面上,如同鬼魅。
借着这微弱的光,徐鑫勉强看清了所处之地。一条狭窄、低矮的通道,两侧是冰冷的、看不到顶的青砖墙壁。墙壁上布满了深褐色的、难以名状的污渍,有些地方甚至凝结成了厚厚的、暗红色的痂壳。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水汽,墙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不断滴落,发出单调而瘆人的“滴答”声。通道深处,隐约传来几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呻吟,若有若无,更添几分阴森恐怖。
灰衣人提着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发出空洞的回响。
徐鑫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他强迫自己迈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踉跄着跟上。每一步都踩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每一次落脚都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黑暗中沉睡的恐怖。通道似乎没有尽头,不断向下延伸,空气也越发沉闷污浊。两旁开始出现厚重的、包着铁皮的黑沉木门,门上只有碗口大小的窥视孔,被冰冷的铁条封死。那些压抑的呻吟声,似乎就是从这些门后传来,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哀嚎。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徐鑫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和恐惧彻底压垮时,通道前方出现了一点不同的光亮。那是一扇半开的木门,门内透出较为明亮、稳定的烛光。
灰衣人在门口停下,侧身让开,对着门内,用一种近乎卑微的恭敬语气低声道:“毛帅,人带到了。”
毛帅!
毛骧!
徐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门内,一个冰冷、低沉、带着金石摩擦质感的声音缓缓响起:“进来。”
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威严和漠然。仿佛不是在召唤一个人,而是在命令一件物品。
灰衣人对着徐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进去,自己则如同鬼魅般退入通道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徐鑫站在门口,看着门内透出的光亮,感觉那门后仿佛不是房间,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之口。他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诏狱气息呛得他喉咙发痒。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掌心包裹的伤口,尖锐的刺痛让他混乱的大脑勉强恢复了一丝清明。
逃?不可能。
退缩?死路一条。
唯一的生路,就在这扇门后!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一步,一步,踏进了那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屋子。
屋内的景象,比徐鑫想象的稍好一些,但也仅仅是稍好。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屋子,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一张厚重的、没有任何雕饰的黑漆木桌,两把同样朴素的椅子。墙壁是裸露的青砖,没有任何装饰。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燃着的两支粗大的牛油蜡烛,烛火跳跃,将屋内照得光影摇曳,明暗不定。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烛烟味,混合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更加阴冷的铁锈和血腥气——这味道仿佛已经浸透了这个地方的每一块砖石。
桌后,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深青色的飞鱼服常服,没有戴帽,头发一丝不苟地用木簪束在脑后。身形并不算魁梧,甚至有些精瘦,但坐在那里,却如同一块深潭中的黑石,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沉凝与寒意。
他的脸,在跳跃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颧骨微凸,眼窝深陷。最令人胆寒的是那双眼睛——狭长,眼珠是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仿佛没有任何焦点,只是漠然地、如同审视死物般落在徐鑫身上。那目光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只有审视和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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