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诏狱,寒渊堂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被墙壁上几盏幽绿的牛角灯勉强撕开几道口子,映照出石壁上凝结的冰冷水珠和深褐色、无法洗刷干净的血垢。空气里弥漫着铁锈、霉烂和一种若有若无、深入骨髓的腐臭气息。这里隔绝了人间一切声响,只有水滴从石缝渗出、砸落在积水洼中的“滴答”声,单调地切割着死寂。
鼠王佝偻着背,像一抹不祥的阴影,恭立在巨大的玄铁案前。案上别无他物,只有那枚从通州黑衣人尸身上搜出的双鱼铁牌,在幽绿灯火的映照下,泛着冰冷、沉郁的金属光泽。牌面上,双鱼交尾的纹路诡秘盘绕,右下角那个细微扭曲的“鹰爪”印记,如同毒蛇的牙痕。
秦厉端坐案后,一身玄色蟒袍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他枯瘦的手指并未触碰铁牌,那双死灰色的眸子低垂着,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在铁牌表面每一丝纹路上缓慢扫过。指尖在光滑冰冷的紫檀木扶手上,以一种极其细微、却带着某种韵律的幅度,轻轻点叩。
“永利车行…西山铁匠铺…通州乙字货栈…” 秦厉的声音在死寂的寒渊堂内响起,低沉而平直,不带丝毫情绪,却让鼠王脊椎骨缝里都渗出寒意,“‘药引’…蚀铁麻丝…还有这牌子。丝丝缕缕,都系在这‘双鱼’之上。”
他抬起眼,那灰色的瞳孔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冰窟:“鼠王,你嗅到了什么?”
鼠王浑身一激灵,尖细的嗓音因压抑的激动和恐惧而微微发颤:“督公明鉴!这绝非寻常江湖草寇!其组织严密,手段狠辣,行事周密!永利老库丁,西山管事,皆是其爪牙,更是其弃子!通州那些死士,宁死焚证,必是豢养多年的死忠!这‘双鱼’…这‘鹰爪’…定是核心信物!奴才斗胆揣测,能驱动如此力量,所图必是倾覆社稷之滔天大祸!而那‘药引’…墨衡院正验后那般惊怖,只怕…只怕是足以焚城灭国的凶物!” 他想起通州陶罐的冰冷触感和墨衡惨白的脸,心有余悸。
秦厉的目光重新落回铁牌上,指间的叩击无声停止。死水般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其幽微、却足以令鼠王肝胆俱裂的寒芒。“倾覆社稷…焚城灭国…” 他缓缓重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下挤出的碎石,“好大的手笔。好大的胆子。”
他枯瘦的手掌抬起,轻轻覆盖在那枚冰冷的铁牌之上。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仿佛连空气中的腐臭味都被冻结了。
“查。” 秦厉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动用‘地网’,掘地三尺。所有与永利车行、西山工坊、通州乙字货栈有过勾连的官员、商贾、匠户、漕帮…一个不漏。凡涉及‘双鱼’纹样、‘鹰爪’印记者,无论身份,即刻密捕,撬开他们的嘴。本督要知道,这‘双鱼’的源头,这‘鹰爪’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有那‘药引’的来历,去向…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鼠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湿滑的石地上:“奴才遵命!定不负督公重托!掘出这祸根!”
秦厉不再看他,覆盖在铁牌上的手缓缓移开。那铁牌在幽光下依旧冰冷死寂,仿佛刚才那足以冻结灵魂的触碰从未发生。
“去吧。” 秦厉的声音重新归于死寂的平直,“惊蛰已动,蛇虫皆惊。这潭水…越浑越好。”
鼠王如蒙大赦,连滚爬起,抓起那枚沉重的铁牌,像捧着烧红的烙铁,又像捧着通往地狱的钥匙,躬着身子,无声地退入更深的黑暗甬道之中。寒渊堂内,只剩下秦厉独自端坐,幽绿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他枯瘦的手指,再次在扶手上轻轻叩击起来,那单调的“笃笃”声,在死寂中回荡,仿佛在丈量着风暴来临前的最后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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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物院,玄冰石室
彻骨的寒气如同活物,从厚重的玄冰石门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即便站在门外,也让人忍不住牙齿打颤。这深入地底数十丈的石室,墙壁、地面皆由北海采掘的万年玄冰岩砌成,是格物院存放极度危险物品的绝密之所。
墨衡裹着一件厚重的棉袍,脸色在甬道壁灯昏黄的光线下依旧显得苍白。他隔着门上镶嵌的、厚达半尺的琉璃观察窗,死死盯着石室中央。那里,两个粗陶罐被深埋于湿冷的细沙之中,只露出冰冷的罐口。沙坑周围三步之内,空无一物,唯余死寂的冰冷。
【目标物:硝酸甘油混合物。】
【状态:极度不稳定(温度波动/潜在震动影响)。】
【隔离措施评估:有效(低温及湿沙缓冲层降低意外引爆概率约87%)。】
【警告:长期存放需解决分子缓慢分解导致的酸度升高及自爆风险。】
【建议:尽快寻找安全方法销毁或惰化处理。】
【系统能量消耗:5点。剩余能量点:45点。】
冰冷的提示音在墨衡脑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太阳穴。销毁?谈何容易!这恶魔般的液体,对震动、摩擦、温度变化的敏感远超想象,常规方法无异于自杀。惰化?以这个时代的技术…墨衡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这“药引”就像一个悬在头顶、随时可能坠落的利刃,而握着刀柄的,是那隐藏在“双鱼”背后的、意图不明的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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