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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城内侧,靠近西段城墙根的一片空地上,此刻如同陷入泥沼的困兽牢笼。
四门沉重的城防火炮连同其配套的木质炮车,深陷在厚厚的积雪中。粗大的木制车轮被雪死死卡住,只露出小半截。几十名炮队士兵和紧急调来的民夫,正围着其中一门炮车,喊着震天的号子,用肩膀死死抵着车辕,手臂上青筋暴起,脸憋成了酱紫色,脚下积雪被踩踏得一片狼藉。十几匹临时征调来的驮马,被鞭子抽打着,套着粗绳奋力向前拖拽,马蹄在雪地上徒劳地刨出深坑,粗重的喘息喷吐着浓浓的白气。
“一!二!三!用力啊——!”
“嘿哟!嘿哟!”
无论人吼马嘶如何震耳欲聋,那沉重的炮车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非但没有前进,车尾反而在反作用力下又向下陷了几分!车轮在深深的雪坑中空转,带起泥泞的雪沫。
“停!停!别拉了!再拉车轴要断了!”一个须发花白、穿着格物院灰布袍子的老工匠王启年急得直跺脚,冲上去拦住还在挥鞭的士兵,“炮车轮子设计是走硬地的!这雪太软太深,轮子吃不上力,全陷进去了!蛮干不行!”
“王师傅!那怎么办?!”炮队百户急得满头大汗,望着城东方向传来的越来越密集的撞击声和喊杀声,声音都在发颤,“戚帅那边…等不及了啊!狄人的撞车…快顶到城门了!”
“等不及也得想办法!车拖散了,炮就是废铁!拿什么打狄人?!”王启年吼了回去,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焦虑和无奈。他围着炮车转圈,蹲下身用手扒开积雪,仔细看着深陷的车轮结构,嘴里念念叨叨,“轮辐太窄…承重结构不对…这雪…这该死的雪!要是雷吼还在…唉!”他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墨衡在亲兵的搀扶下,踉跄着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令人绝望的一幕。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和城头飘来的硝烟味,呛得他一阵猛咳。他扶着旁边一辆倾倒的粮车残骸,才勉强站稳,目光扫过深陷雪中的炮车和周围筋疲力尽、满身泥雪的士兵民夫。
“墨…墨大人!”王启年看到墨衡,如同见了主心骨,连忙跑过来,语速飞快,“您快看看吧!炮车太重,轮子根本不适合雪地!强行拖拽,车架承受不住反复的扭力,随时会崩裂!而且这样下去,不等拖到位置,人牲口都得累垮!”
墨衡喘息着,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投向更远处。几辆用来运送粮秣的普通平板大车,同样深陷雪中,车轮在雪里徒劳地空转。然而,他的视线却被其中一辆车上,几个孩童在等待搬运的间隙,随意丢弃在雪地里的玩具所吸引。
那是几个用硬木条简单削成的、巴掌大小的木架。木架下方,并非轮子,而是两条用柔韧的细藤条反复缠绕、绷紧的类似“履带”的结构。孩童们嘻嘻哈哈地将木架放在厚厚的雪上,用力一推,那小小的木架竟能稳稳地在松软的雪面上滑出一段距离,远比旁边那些装着木轮的小车模型跑得远!
墨衡的瞳孔骤然收缩!一道电光撕裂了他被剧痛和焦虑笼罩的脑海!
轮子…深陷…摩擦力…承重分散…
“王师傅!”墨衡猛地转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指着那孩童的玩具,“看见那个了吗?!”
王启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先是一愣,随即浑浊的老眼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那…那是…履带?!墨大人,您是说…给炮车…装上这东西?!”
“不错!”墨衡斩钉截铁,思路瞬间清晰,“轮子之所以深陷,是因为压强太大,雪无法承受!若将轮子换成宽大的、环形的‘履带’,将炮车的巨大重量分散到更大的接触面上,压强骤减,便不易下陷!而且履带与雪地的接触是连续的,滚动摩擦远小于轮子的滑动摩擦,更能适应松软地面!”
“妙啊!”王启年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分散压力!增大接触!滚动摩擦!大人真乃神思!老夫怎么就没想到!要是早点…唉!”他又想起了那门无法动弹的雷吼,但此刻不是叹息的时候。
“立刻动手!”墨衡没有丝毫犹豫,“拆!拆掉所有炮车的轮子!用最结实的硬木做骨架,仓促间用厚木板并列铺面,做临时的履带板!板与板之间,用牛筋绳或最坚韧的皮索串联,形成环形!外侧想办法用铁皮甚至废弃的狄人皮甲包裹,增加强度和耐磨!骨架两端安装转轴,与炮车原有的承轴连接!”
墨衡语速极快,思路却异常清晰:“不用追求完美!首要目标是能移动!宽度要够,至少要超过炮轮直径一倍!长度要足以将整门炮车的重量均匀分散!”
“是!大人!”王启年瞬间明白了墨衡的意图,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快!所有工匠!还有能动的弟兄!都听我号令!拆轮子!找木头!铁皮!皮索!快!快!快!”他嘶声大吼,瞬间化身最严厉的工头,指挥着还有些懵懂的士兵和工匠们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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