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关军械所隔离帐篷内,刺鼻的硝烟尚未散尽,地面那个拳头大的浅坑边缘焦黑,草纸灰烬如黑色的雪片散落。墨衡背靠着冰冷震颤的帐壁,胸口被爆炸气浪撞得隐隐作痛,耳中尖锐的蜂鸣与大地深处那沉闷恐怖的震波余韵交织,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呻吟。
成功了…却远超预料!
他剧烈咳嗽着,被烟尘刺激的双眼死死盯住爆炸中心点。颗粒化!那瞬间猛烈数倍的爆发力,证明了他的方向没错!颗粒间的空隙确实能改变燃烧模式,带来更强的能量释放!但代价是…稳定性?刚才那一声闷响,若非他离得稍远,若非颗粒量极少,后果不堪设想。驯服这力量,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帐篷外传来玄甲军亲兵急促的低喝和刀剑碰撞声,显然是被爆炸和地震惊动。
“何事?”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是看守的东厂番子。
“回大人,里头…像是弄出了点动静,还有这地动…”亲兵的声音带着警惕。
“看紧了!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来!”番子命令道,脚步声在帐外停驻,无形的压迫感透过帐布渗透进来。
墨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耳中的噪音。他不能停。机会稍纵即逝。他挣扎着爬起,踉跄着扑向爆炸点,不顾灼热和呛人的烟尘,用颤抖的手指捻起地上残留的、未燃尽的颗粒火药碎屑。指尖传来细微的、不规则的颗粒感,夹杂着碾磨不匀的粗粒。均匀度!这是关键!颗粒大小不一,燃烧速度便不同,极易引发不可控的爆燃!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狼藉的地面。火折子和陶碗的碎片旁,是他之前用来碾磨的残破碾槽碎片和筛网。工具太简陋了!他需要更细的筛网,更均匀的研磨!他猛地抬头,视线越过那些被朱红鹰爪封条锁死的劣质硫磺袋,投向角落——那里,散落着之前东厂清点封存时遗漏的几件废弃损毁器械部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或许…能废物利用?
就在他准备挪动的刹那,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丝异样。
墙角,一袋劣质硫磺因方才那阵剧烈的地震余波,本就松动的封口倾斜得更加厉害。一缕极其细微、带着奇异淡黄色光泽的粉末,正从袋口的缝隙无声滑落,如同金色的沙漏细流,在昏暗摇曳的烛光下,洒落在地面,形成一小片不起眼的淡黄痕迹。
这粉末的颜色,与他先前小心翼翼刮取的那些相对正常的黄色硫磺粉末截然不同!它更淡,更接近一种…死气沉沉的土黄,更诡异的是,在烛光摇曳的某个角度,那粉末表面似乎…浮动着一层极其微弱的、冰冷的、仿佛来自幽冥的磷光?
墨衡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爪攥紧!
这…是什么东西?!
一种源自本能的、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压过了爆炸成功的短暂激动和实验受阻的焦躁。他死死盯住那缕诡异的粉末,如同盯住一条蛰伏的毒蛇。这绝非普通的劣质硫磺杂质!它混杂在送往军械所的硫磺里…目的何在?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一道缝隙。一个东厂番子冰冷的脸出现在缝隙后,鹰隼般的目光扫视帐内,重点落在墨衡身上和他面前狼藉的爆炸现场,最后在那堆被封印的硫磺袋上停留了一瞬。
“墨主事,”番子的声音毫无起伏,“督公有令,封存之物,擅动者死。你…好自为之。”帘子重新落下,隔绝了内外。
警告!赤裸裸的警告!王承恩知道他不会安分,也知道他在研究什么。这既是对他行为的限制,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东厂需要他这个活着的“证据”。
墨衡缓缓收回目光,指尖冰凉。那缕诡异的淡黄粉末,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眼底。技术!他需要更强大的技术洞察力!不仅仅是造粒,他需要看清这“毒蛇”的真面目!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被硫磺和血腥味浸透的脑海中滋生——**显微!**
《淬火笔记》残页里,似乎提过前朝匠人用水晶磨制“窥微镜”观察金相的法子…但此地何来水晶?何来工具?
他的目光,如同绝望的困兽,再次扫过角落那些废弃的器械残骸。一个被炸裂的炮闩铜制部件吸引了他——上面镶嵌着几片用于密封的、打磨得极其光滑的薄云母片!
云母!透明的薄片!
希望的火星骤然迸发!墨衡几乎是扑了过去,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撬下其中一片最大、最完整的云母片。薄如蝉翼,透光性极佳!他需要支架…他抓起地上那半片残破的碾槽碎片,边缘还算锋利。他用尽全力,在坚硬的陶片上刮擦、刻划,汗水混合着灰尘流进眼睛也顾不得擦。时间!他需要和时间赛跑!终于,在指腹磨出血泡后,一个极其粗糙、歪歪扭扭的凹槽在陶片边缘被刻了出来。
他颤抖着,将那片珍贵的云母薄片小心翼翼地嵌进凹槽。一个原始到极点的“单透镜”装置诞生了!他屏住呼吸,将陶片凑到眼前,云母片对准地上那缕淡黄色的诡异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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